包老冲蹲在羊圈门口，像只被雨淋透的土狗，眼巴巴地望着雇主赵大富手里的牛皮钱包。
赵大富慢悠悠地数着钞票，肥厚的手指在纸币上搓了又搓，仿佛那些钱上沾着羊粪似的。
“三百五，对吧？”赵大富眯着三角眼，从一叠钞票里抽出三张皱巴巴的百元大钞，又摸出张五十的，在包老冲眼前晃了晃。
包老冲咽了口唾沫，伸手去接。
赵大富却突然把手一缩，钞票“哗啦”一声又塞回了钱包：“哎呀，差点忘了——上个月你弄丢了一只羊，得扣钱。”
包老冲一愣：“啥时候？”
“就那只黑耳朵的，月初跑丢了。”
“那不是被狼叼走的吗？”
赵大富咧嘴一笑，金牙在阳光下闪闪发亮：“狼叼的也算你的责任啊，看管不力嘛。”
包老冲的拳头攥紧了，指甲掐进掌心的老茧里。他盯着赵大富油光水滑的脑门，突然很想用羊鞭在那上面抽出一道红印子。
“扣多少？”他闷声问。
赵大富伸出两根香肠似的手指：“二百。”
包老冲差点蹦起来：“一只羊崽子才卖一百五！”
“通货膨胀嘛。”赵大富拍拍肚皮，笑得像个弥勒佛，“这样，看在你老实人的份上，扣一百八，给你一百七，凑个整。”
包老冲盯着那张五十元钞票，突然觉得它比羊粪还恶心。
“赵老板——”
一个甜得发腻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包老冲回头，看见张美丽扭着腰走过来，高跟鞋踩在泥地上，像两把尖刀插进奶油蛋糕。
赵大富的眼睛顿时首了，目光黏在张美丽短裙下的大腿上，喉结上下滚动。
“这位是？”他搓着手问。
“我表姐。”包老冲闷声道。
张美丽红唇一勾，伸手搭上赵大富的肩膀：“赵老板，我表弟不懂事，您多包涵。”她的指甲轻轻刮过赵大富的脖子，像猫挠痒痒，“不过嘛……这工钱是不是算错了？”
赵大富浑身一激灵，钱包“啪”地掉在地上。张美丽弯腰去捡，领口恰到好处地垂下一道的阴影。
“哎呀！”她突然惊叫一声，从钱包夹层里抽出一张照片，“这不是我表弟和那只‘丢了的羊’吗？”
包老冲凑过去一看，照片上自己正抱着那只黑耳朵羊羔，背景是赵大富家的后院——日期显示是三天前拍的。
赵大富的脸“唰”地绿了。
张美丽把照片往他眼前一怼，甜腻的嗓音瞬间冷得像冰：“赵老板，您家狼挺讲究啊，叼了羊还专门送回您后院养着？”
赵大富额头冒汗，支支吾吾说不出话。
张美丽突然一把揪住他的领带，高跟鞋狠狠碾在他的鳄鱼皮鞋上：“老娘在城里混的时候，你这种货色连给我提包都不配！敢欺负我表弟？”
作者“古戈尔里”推荐阅读《羊群的沉默证人》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包老冲目瞪口呆地看着张美丽从坤包里摸出瓶指甲油，“咔哒”一声拧开，鲜红的液体“不小心”全洒在赵大富的白衬衫上。
“哎呀，手滑。”她眨眨眼，“这颜色多衬您啊，跟杀猪似的。”
十分钟后，包老冲捏着厚厚一叠钞票走出院子，身后传来赵大富杀猪般的哀嚎：“我的阿玛尼衬衫啊！”
张美丽甩了甩头发，从包里摸出根女士烟点上：“学着点，对付这种老色鬼，就得用魔法打败魔法。”
包老冲默默把钞票塞进袜子里：“表姐，你刚才真像只护崽的母狼。”
张美丽喷出一口烟圈，笑了：“不，我是狐狸——专门吃狼的那种。”
晚上，包老冲蹲在灶台边数钱，张美丽翘着二郎腿涂指甲油。
“数清楚没？别又让人坑了。”她头也不抬地问。
包老冲没吭声。他的目光落在炕桌底下——那里露出账本的一角，是刚才赵大富慌乱中落下的。
他悄悄抽出来，泛黄的纸页上密密麻麻记着数字。突然，他的手指停在一行奇怪的记录上：
“7.16，白，200，地窖”
“七月十六……”包老冲喃喃自语，突然想起红领带上绣的数字。
张美丽的指甲油刷“啪”地掉在地上：“你看什么呢？”
包老冲下意识把账本往身后藏，但己经晚了。张美丽一个箭步冲过来，指甲油瓶子“咣当”砸在炕沿，鲜红的液体溅得到处都是，像一滩血。
“给我！”她声音尖得刺耳。
两人在炕上扭打成一团，账本“刺啦”一声被撕成两半。包老冲死死攥着有字的那半张，突然觉得掌心一阵刺痛。
纸页边缘割破了他的手，鲜血滴在“地窖”两个字上，晕开一片暗红。
张美丽突然不动了。她盯着血迹，脸色惨白：“你……你流血了。”
包老冲莫名其妙：“就破点皮……”
“闭嘴！”张美丽猛地跳下炕，翻箱倒柜找创可贴，动作慌乱得像只无头苍蝇。
包老冲低头看看账本，又看看反常的表姐，一个可怕的念头浮上心头——
这女人怕的不是血。
她怕的是“血”让他想起什么。
深夜，包老冲等张美丽睡熟后，悄悄摸出院子。
月光下，赵大富家的仓库像只蹲伏的野兽。他撬开生锈的锁，霉味混着饲料的酸臭扑面而来。
账本上说的“地窖”在哪儿？
突然，他的脚踢到一块松动的地砖。蹲下一看，砖缝里渗出丝丝凉气——下面果然是空的！
包老冲的手指刚碰到地砖边缘，身后突然传来“吱呀”一声门响。
他浑身僵住，缓缓回头——
月光从门缝漏进来，照出一双锃亮的鳄鱼皮鞋。
“找地窖呢？”赵大富的声音阴恻恻地响起，“正好，我带你下去见见老朋友……”
一把冰凉的铁锹抵上了包老冲的后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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