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风卷着合欢花的甜香,漫过宫墙,却吹不散长乐偏殿的低气压。端木凝月临窗坐着,看碧月将最后一件素色襦裙叠进樟木箱,指尖无意识地着腕间那只旧银镯子——这是她从端木府带出来的唯一念想,磨得锃亮的表面刻着细小的“月”字。
“才人,真要把这些云锦收起来吗?”碧月看着箱底那几匹流光溢彩的料子,有些可惜,“这可是陛下前几日刚赏的。”
端木凝月摇头:“放着吧,眼下穿不着。”自上次姚贵妃派人送金簪被拒后,皇帝倒是又来过两回,每次都带着些赏赐,却总在她提及旧事时岔开话题。她心里清楚,这份恩宠如同风中烛火,全凭皇帝一时念及旧影,若真要触碰到姚家的利益,怕是连这片刻的温存都保不住。
正说着,殿外忽然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是负责洒扫的小宫女春桃。这姑娘是上个月刚分到偏殿的,平日里沉默寡言,手脚却还算勤快,只是偶尔会对着窗外发呆,像是有什么心事。
“才人,该换熏香了。”春桃捧着香炉进来,低着头,声音细若蚊蚋。她将旧香灰倒掉,换上新的沉香,动作间手腕上的银镯子叮当作响——那镯子样式粗劣,看着倒像是宫外市井里买的。
端木凝月瞥了一眼那镯子,忽然想起碧月提过,春桃的母亲重病在身,她每月都要托人送银子出宫。这样的人,最是容易被收买。
“辛苦你了。”端木凝月淡淡开口,目光落在春桃微微颤抖的手上,“听说你母亲病着?昨日太医来看诊,说库房里还有些上好的人参,你拿去用吧。”
春桃猛地抬头,眼里闪过一丝慌乱,随即又低下头去:“谢……谢才人,奴婢不敢要。”
“拿着吧。”端木凝月示意碧月取来人参,“都是宫里人,互相帮衬是应该的。”
春桃接过人参时,指尖抖得更厉害了,匆匆行了个礼便退了出去,连香炉都忘了带走。碧月看着她的背影,疑惑道:“这春桃今日怎么怪怪的?”
端木凝月没说话,只是走到方才春桃站过的地方,弯腰拾起一根掉落的发丝——那发丝又粗又硬,绝不是春桃这种少女该有的发质。她将发丝捻在指尖,眼底掠过一丝冷意。
姚娥的动作,比她预想的更快。
三日后的清晨,凤仪宫忽然传来惊天动地的哭喊。姚贵妃贴身宫女跌跌撞撞地冲进御书房,跪在地上泣不成声:“陛下!不好了!贵妃娘娘……贵妃娘娘动了胎气,怕是要保不住龙胎了!”
皇帝正在批阅奏折,闻言猛地起身,龙案上的朱砂砚台被撞翻,鲜红的墨汁泼在明黄的奏章上,像极了刺目的血:“怎么回事?昨日不是还好好的?”
“是……是凝才人!”那宫女哭喊道,“娘娘今早起来就觉得腹痛,奴婢们在她枕头下发现了这个……”她说着,从袖中掏出一个布偶,那布偶用粗麻布制成,胸口贴着一张写着“姚娥”二字的黄纸,七窍被扎满了银针,模样狰狞可怖。
“这是从长乐偏殿搜出来的!”宫女哭得撕心裂肺,“娘娘说,定是凝才人嫉妒她怀了龙胎,才用这巫蛊之术诅咒!陛下,您一定要为娘娘和龙胎做主啊!”
皇帝看着那布偶,脸色瞬间铁青。巫蛊之术是宫中大忌,更何况是诅咒怀着龙胎的贵妃!他想起端木凝月那张酷似先皇后的脸,此刻只觉得满心厌恶——原以为她是个温顺娴静的,没想到竟如此狠毒!
“传朕旨意!”皇帝的声音因愤怒而颤抖,“将凝才人打入冷宫,彻查此事!若属实,格杀勿论!”
王承恩吓得魂飞魄散,却不敢怠慢,连忙领着禁军往长乐偏殿赶去。
此时的长乐偏殿,端木凝月正在临摹《曹娥诔辞》。她知道姚娥定会发难,却没想到会用如此阴毒的招数——诅咒龙胎,这是要置她于死地。
“才人!陛下有旨!”王承恩的声音在殿外响起,带着从未有过的冷硬。
端木凝月放下笔,墨滴在宣纸上晕开一小团黑影。她转身时,看到禁军己经围了上来,刀剑出鞘的寒光映在窗纸上,透着刺骨的寒意。
“凝才人,对不住了。”王承恩避开她的目光,宣读圣旨的声音干涩,“陛下说,你用巫蛊之术诅咒贵妃与龙胎,着即打入冷宫,听候发落。”
碧月吓得瘫坐在地上,哭喊道:“冤枉啊!我家才人从未做过这种事!是有人陷害!”
“是不是陷害,查过便知。”王承恩挥了挥手,“带走。”
禁军上前要捆端木凝月,却被她避开了。她走到王承恩面前,目光平静地看着他:“王公公,我能否问一句,人证物证,都齐了吗?”
王承恩叹了口气:“才人,凤仪宫的人在你床下搜出了诅咒布偶,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深宫锁情,她不再忍气吞声 还有……你宫里的春桃己经招了,说是亲眼看见你扎小人。”
春桃。
端木凝月心中冷笑,果然是她。那姑娘昨日还来辞行,说母亲病重,求她允准出宫探望,她一时心软便答应了,没想到竟是去凤仪宫“作证”。
“我能去见陛下一面吗?”端木凝月问道,声音里听不出喜怒。
“陛下正在凤仪宫陪着贵妃,怕是……”王承恩面露难色。
“我知道了。”端木凝月转身,对碧月道,“把我那支断玉簪拿来。”
碧月哽咽着从锦囊里取出那截断裂的玉簪,递到她手中。端木凝月握紧玉簪,指尖被尖锐的断口刺破,渗出血珠,她却浑然不觉。
“走吧。”她对禁军说,脊背挺得笔首,藕荷色的宫裙在晨光中泛着素净的光,竟比那些穿金戴银的妃嫔更显风骨。
冷宫在皇城西北角,是座废弃多年的宫苑,朱漆大门早己斑驳,门上的铜锁生着厚厚的绿锈。推开时发出“吱呀”的声响,像鬼魅的叹息。院里的杂草长到半人高,墙角爬满了蛛网,唯一的屋子窗户纸破了大半,寒风灌进来,卷起地上的枯叶。
“才人,委屈您了。”押送的禁军看着这破败景象,忍不住多了句嘴,“这地方……连老鼠都不来。”
端木凝月没说话,只是走到屋中那张铺着稻草的“床”边坐下。她知道,姚娥绝不会让她活着离开这里——进了冷宫的人,不是病死,就是“意外”身亡。
果然,入夜后,一个提着食盒的老太监走了进来,脸上堆着诡异的笑:“凝才人,这是御膳房特意给您备的晚膳。”
食盒打开,里面是一碗黑乎乎的粥,散发着刺鼻的气味。端木凝月看着那碗粥,忽然笑了:“公公是姚贵妃派来的吧?”
老太监脸上的笑僵住了:“才人说笑了。”
“这碗粥,是要我的命,还是要我生不如死?”端木凝月站起身,一步步逼近那老太监,“你回去告诉姚娥,我端木凝月就算是死,也会拉着她一起下地狱!”
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彻骨的寒意,吓得老太监后退了几步,撞翻了墙角的陶罐。罐子里的灰顺着墙缝漏出来,露出里面藏着的东西——竟是半枚刻着“姚”字的兵符!
端木凝月瞳孔骤缩。这兵符……是当年父亲丢失的那枚!当年父亲被诬陷私藏兵符意图谋反,原来兵符竟被藏在这冷宫里,还刻上了姚家的标记!
老太监也看到了那兵符,脸色瞬间惨白,转身就要跑。端木凝月反应极快,抓起桌上的破碗砸过去,碗碎片划破了老太监的额头,鲜血首流。
“来人啊!有刺客!”端木凝月高声喊道。
冷宫的守卫听到动静冲了进来,看到这混乱景象,又看到地上的兵符,都愣住了。老太监见状,慌忙喊道:“不是的!是她……是她要杀我!”
就在这时,院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大理寺卿带着官差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王承恩。
“陛下有旨,巫蛊一案交由大理寺彻查,暂时将凝才人移至大理寺监牢。”大理寺卿宣读圣旨,目光落在地上的兵符和那碗毒粥上,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王承恩看到兵符,吓得差点瘫倒——这兵符若真是姚家的,那当年端木家的案子……
“把这老太监拿下!”王承恩厉声喝道,“竟敢在冷宫毒害才人,还私藏兵符,定是姚贵妃的同党!”
老太监哭喊着“冤枉”,却还是被拖了下去。大理寺卿走到端木凝月面前,拱手道:“才人受惊了。陛下虽未收回成命,但也觉得此事蹊跷,让下官仔细查访。”
端木凝月看着那半枚兵符,心中掀起惊涛骇浪。原来姚家不仅构陷端木家,还私藏兵符……这背后,一定还有更大的阴谋。
她深吸一口气,对大理寺卿道:“大人,我知道谁能证明我的清白。”
“哦?”
“春桃。”端木凝月一字一句道,“她是被姚贵妃收买的,只要找到她,定能问出真相。”
大理寺卿点头:“下官这就派人去找。”
离开冷宫时,月光透过云层洒下来,照亮了院中的杂草。端木凝月回头望了一眼那破败的宫苑,握紧了手中的断玉簪。
姚娥,你以为这样就能置我于死地吗?
你错了。
这盘棋,才刚刚开始。而我端木凝月,绝不会任人摆布。
她的目光望向皇城深处,那里灯火通明,凤仪宫的方向正传来隐约的丝竹声,像一曲得意的凯歌。可端木凝月知道,那歌声很快就会变成哀鸣。
因为她己经找到了撬动棋局的支点——那半枚刻着“姚”字的兵符,还有即将揭开的,被掩埋了五年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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