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透，靠山村就被一层薄雾笼罩着，空气里带着霜后的寒气。老杜头打着哈欠起床，推开铺子门，冷风吹得他一激灵。他抬头看了看天色，灰蒙蒙的，像是要下雨的样子。
“这鬼天气。”他骂了一句，转身回屋洗漱。心里惦记着李老太的棺材，他加快了手脚，很快就开始忙活起来。刨木、拼接、刷漆，每一步都做得看似仔细，可眼神里却藏着敷衍。
中午时分，棺材的框架己经搭好了。老杜头把棺材底朝上，准备撒“三样东西”。他先是抓了一把朱砂，均匀地撒在棺材底板上，红色的粉末落在木板上，像一朵朵细小的血花。接着是陈艾叶，他抓了一大把，铺在朱砂上面，艾叶的清香弥漫开来，稍微压下了木料的腥气。
最后该撒“香灰”了。老杜头左右看了看，铺子外面静悄悄的，没人经过。他快速从口袋里掏出那个装草木灰的小布包，打开，抓了一把就往棺材底撒。草木灰轻飘飘的，被风一吹，扬起细小的灰尘，迷了他的眼睛。
“咳咳。”他揉了揉眼睛，心里有些发虚，又抓了一把草木灰补上，嘴里嘀咕，“差不多就行，反正埋在地下，谁也看不见。”他把棺材底翻过来，仔细检查了一遍，确保看不出破绽，这才松了口气。
下午，李建国来铺子里看棺材进度。老杜头指着刷了第一层漆的棺材，笑得一脸真诚：“你看这木料，多结实，漆也刷得亮堂。底下的朱砂、艾叶、香灰都撒好了，保准你娘在里面不受潮、不招邪。”
李建国围着棺材转了一圈，用手摸了摸棺材板，又闻了闻味道，点点头：“杜师傅手艺就是好，俺们放心。”他没往棺材底下看，毕竟这在村里是忌讳——棺材没盖盖之前，活人不能看棺底，说是会冲撞煞气。
老杜头心里的石头落了地，陪着李建国说了几句客套话，送走了他。铺子又恢复了安静，只剩下他自己和那口即将完工的棺材。他看着棺材，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棺材的漆色明明是新刷的，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暗沉，像是蒙着一层灰。
“可能是光线不好。”他安慰自己，转身去收拾工具。可眼角的余光总觉得棺材在动，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轻轻晃动。他猛地回头，棺材安安静静地立在那里，什么都没有。
“老了，眼花了。”老杜头摇摇头，把这怪异的感觉归结为年纪大了。
三天后，棺材终于完工了。漆刷了三层，黑亮黑亮的，在阳光下泛着光。李家人来抬棺材时，个个红着眼圈，对着棺材拜了又拜。老杜头站在一旁，看着他们小心翼翼地把棺材抬走，心里既松了口气，又隐隐有些不安。
李老太的葬礼定在第西天。那天天气出奇的冷，风刮在脸上像刀子割一样。村里人几乎都来帮忙了，男人们抬棺材、挖坟坑，女人们在李家帮忙做饭、招待客人。老杜头也去了，站在人群后面，看着葬礼的流程一步步进行。
按照靠山村的规矩，下葬前要由长子捧灵位，次子撒纸钱，其他子女跟在后面哭丧。棺材抬到坟地时，风水先生要念咒祈福，撒五谷杂粮，最后由匠人——也就是老杜头，亲手把棺材盖盖好，钉上钉子。这叫“封棺”，意味着死者从此与阳世隔绝，安稳入葬。
轮到老杜头封棺时，他心里突然“咯噔”一下。棺材盖刚要盖上，一阵冷风猛地吹过，吹得棺材周围的纸钱漫天飞舞，迷了众人的眼。他手一抖，走村串巷听鬼事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走村串巷听鬼事最新章节随便看！棺材盖“啪”地一声磕在棺材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咋了？”旁边的风水先生皱起眉头，“封棺要稳，不能磕碰，不然死者不安。”
老杜头赶紧赔笑：“风太大，没拿稳。”他深吸一口气，重新拿起棺材盖，小心翼翼地盖上，然后拿起锤子，开始钉钉子。钉子敲进木头里，发出“砰砰”的声响，在寂静的坟地里格外清晰。
可奇怪的是，第一颗钉子刚敲了一半，就“咔嚓”一声断了。老杜头愣住了，这钉子是他特意准备的，硬度十足，怎么会断？他换了一颗钉子，再敲，这次刚敲进去一点，钉子竟然弯了。
周围的人都看出了不对劲，议论声渐渐起来了。“这咋回事？”“封棺断钉，可不是好兆头啊。”李建国兄弟几个脸色都白了，紧张地看着老杜头。
老杜头的额头冒出冷汗，手心里全是汗。他强作镇定，换了一把更大的锤子，拿起第三颗钉子，卯足了劲往下敲。“砰！砰！砰！”这次钉子终于钉进去了，可他却感觉手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烫了一下，火辣辣的疼。
剩下的几颗钉子总算顺利钉完了。老杜头放下锤子，松了口气，可后背己经被冷汗湿透了。风水先生念完最后的咒语，示意众人可以填土了。男人们拿起铁锹，开始往坟坑里填土，土块落在棺材上，发出“咚咚”的声响。
老杜头没敢多待，借口铺子还有事，匆匆离开了坟地。走在回村的路上，他总觉得背后有人盯着他，回头看却什么都没有，只有空荡荡的土路和随风摇摆的枯草。
葬礼结束后，村里暂时恢复了平静。李家人守着孝，村里人也渐渐把这事放下了。老杜头收了尾款，心里美滋滋的，之前的不安也渐渐淡忘了。他甚至觉得，断钉、弯钉不过是巧合，是自己太紧张了。
这天傍晚，他关了铺子门，准备回家吃饭。路过村头的老槐树时，遇见了王老汉。王老汉盯着他看了半天，突然说：“老杜头，你最近是不是做了啥亏心事？我看你印堂发黑，像是有煞气缠身。”
老杜头心里一紧，嘴上却硬：“胡说啥呢？我能做啥亏心事？”
王老汉叹了口气：“做咱们这行的，得凭良心。死者为大，可不能糊弄。你要是在李老太的棺材上动了手脚，可得赶紧补救，不然……怕是要出事。”
老杜头心里有鬼，被王老汉说得更慌了，却嘴硬道：“我啥都没做，你别瞎操心。”他说完，匆匆绕过王老汉，快步往家走。
回到家，他晚饭都没吃好，总觉得心里不踏实。夜里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窗外的狗叫得格外凶，“汪汪”的叫声此起彼伏，像是在追逐什么东西。他披衣起床，走到窗边往外看，月光下，村西头的方向似乎有黑影在晃动，可仔细一看，又什么都没有。
“肯定是眼花了。”他关上窗户，回到床上，用被子蒙住头。可那狗叫声越来越急，越来越凶，像是受了极大的惊吓。老杜头捂紧耳朵，心里却越来越慌，他隐隐有种预感——李老太的事，恐怕没那么容易结束。
而此刻，李老太的坟头，新填的泥土正在悄悄松动，一道细微的裂缝在月光下若隐若现，一股淡淡的腥气从裂缝里飘出来，随着夜风弥漫在靠山村的空气里。那把被偷换的草木灰，在棺材底下吸收着阴寒之气，正一点点唤醒沉睡的怨魂，一场迟来的报复，己经悄然拉开了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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