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区志愿者宿舍的晨光像揉碎的金箔，落在米砚石膝头的青布笔袋上。笔袋里的狼毫笔露着半截，笔杆上“米芾”二字被得发亮，旁边搁着那枚玛瑙石“七天咒”——石身红褐如琥珀，在晨光里泛着浅淡的暖光，像揣着一小团北宋的余温。
“米叔，该洗你的外套啦！”林晓雨抱着洗衣篮走进来，浅蓝色志愿者马甲上沾着点消毒水的味道。她把一件灰布外套拎出来，是米砚石穿越后社区发的，袖口沾着墨渍，是前几天写物资标签时蹭的，“这洗衣机得按这个键，你上次把洗衣粉撒成‘墨点’，这次我盯着你弄。”
米砚石盯着墙角那台银灰色的洗衣机，眉头皱成沟壑。他伸手敲了敲机身，金属声脆生生的，像敲在劣质的假玉上：“这铁桶子……能当捣衣杵用？我那狼毫笔可金贵，要是被它绞断了毫，可赔不起。”他说着，把青布笔袋往怀里紧了紧，玛瑙石贴着心口，传来熟悉的暖意——这石魂认主，最护着他的笔墨。
林晓雨笑得弯腰，手指点了点洗衣机的显示屏：“这是洗衣机，不用手捣！你把衣服放进去，倒点洗衣粉，按这个‘启动’键，它自己转着洗，比你在汴梁……呃，比你以前手洗快多了。”她刻意避开“汴梁”的后续，怕戳到米砚石模糊的记忆。
米砚石半信半疑，伸手摸了摸洗衣机的内筒，冰凉的塑料让他缩了缩手：“这般光滑无纹，不像能揉出皂角泡的样子。”他还是把外套放了进去，却固执地将玛瑙石搁在洗衣机顶盖上，“让石魂盯着，别让这铁桶发疯，伤了我的笔袋。”石身的浅红光晕在机身上晃了晃，像在应和他的话。
林晓雨刚要按启动键，门外传来脚步声，带着轻快的喘息。江紫媄抱着一个白色医疗箱走进来，浅蓝色防护服的拉链拉到顶，口罩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亮得像浸了水的黑葡萄眼。她额角的碎发沾着汗，贴在防护服上，之前米砚石用毛笔写的“安”字还在肩背处，只是被消毒水浸得淡了些，像褪了色的朱砂痣。
“晓雨，能帮我找个地方放物资吗？”江紫媄的声音有点哑，是今天跑了三个楼栋转运患者累的。米砚石没等林晓雨开口，己经起身接过医疗箱——箱子有点沉，他手腕一沉，心口的玛瑙石突然发烫，像是在帮他稳着力气。
“江医生，先喝口水。”米砚石递过一瓶常温的矿泉水，目光落在她肩背的“安”字上，“这字淡了，下次我再给你写一幅，用朱砂墨，经得洗。”他说这话时，指尖的老茧轻轻蹭过瓶身，像怕碰碎了什么易碎的东西。
江紫媄接过水，摘下口罩喝了一口，嘴角弯起浅浅的弧：“多谢米叔，不用麻烦。对了，我这里有几份患者用药清单，手写的有点乱，想重新抄一遍，怕给老人送药时弄错，你……”她话没说完，就看见米砚石从笔袋里掏出狼毫笔和一叠方格纸，笔杆在晨光里泛着温润的光。
“我来抄。”米砚石在桌前坐下，毛笔蘸了墨，笔尖悬在纸上，“我这字虽不及当年在汴梁写的碑帖，却也工整，断不会认错药名。”他落笔时，墨汁在方格纸上晕开，笔画间带着米芾“刷字”的风骨，横如刀削，竖似石立，“硝苯地平片”“缬沙坦胶囊”这些现代药名，被他写出了古帖的韵味。
江紫媄凑过来看着，眼睛亮了亮：“米叔的字真好看，比打印机打的还有精神。”她的指尖轻轻点在一张清单上，“这位张爷爷有高血压，每天要吃两次药，你在旁边注个‘早晚各一’，老人家眼神不好，看得清楚。”
米砚石点头，在药名旁用小字注上，笔尖顿了顿，又添了个小小的“安”字：“加个安字，让老人家吃药时也安心。”他说话时，搁在桌角的玛瑙石突然亮了亮，浅红的光晕裹住纸上的“安”字，像给这小小的字镀了层暖玉。
“这石头又发光了。”江紫媄的目光落在玛瑙石上，声音放轻了些，“上次救张爷爷时也是这样，一做好事，它就暖得像揣了团火。”
米砚石摸了摸石身，果然比刚才更烫了些：“石魂认善，做对的事，它就高兴。”他抄到第三份清单时，玛瑙石突然烫得厉害，笔尖都抖了一下，墨点落在“氨氯地平片”的药名旁。他愣了愣，突然想起什么：“江医生，这药……是不是快过期了？”
江紫媄赶紧拿起清单看，又翻出对应的药盒，脸色微变：“可不是嘛，还有三天就过期了！我昨天整理时没注意，要是给老人家送过去，可就麻烦了。”她赶紧在清单上画了个红圈，“得赶紧跟药房调换，幸好米叔你提醒。”
米砚石看着发烫的玛瑙石，心里忽然清明——这石不仅能指引方向，还能预警隐患，是真的在帮他护着这些百姓。他刚想说话，江紫媄突然“呀”了一声：“我的体温计呢？刚才还在医疗箱里，怎么不见了？”她翻遍了箱子，又找遍了桌面，急得额角又冒了汗。
米砚石按住她的手，示意她别急：“你跟着石光走。”他指了指玛瑙石——石身的红光正朝着墙角的物资箱晃，像在指路。江紫媄走过去，在物资箱的最底层，找到了那支银色的体温计，被一叠口罩压着，旁边还沾着点红褐的石屑，是玛瑙石的碎屑。
“真的在这！”江紫媄拿起体温计，又看了看米砚石，眼神里多了些东西，像晨光里的石光，温柔又亮，“米叔，这石头真是你的福星，也是我们的福星。”
米砚石笑了笑，把毛笔放回笔袋：“是石魂护着大家，不是护我。”他看着江紫媄把调换药品的事记在本子上，额角的汗还没干，便抽了张纸巾递过去，指尖不小心碰到她的手腕——她的手很凉，是常年握听诊器、摸药品冻的，他心里忽然有点疼，像被石尖轻轻扎了一下。
“对了米叔，”江紫媄擦完汗，把医疗箱合上，“明天我要去给张爷爷他们送新药，你要是有空，能不能跟我一起去？你写的字老人家认得清楚，也愿意跟你说话。”
米砚石心口的玛瑙石又发烫了，这次不是预警，是像揣了团暖烘烘的太阳。他点头，声音比平时沉了些：“好，我跟你去。”
江紫媄走后，林晓雨凑过来，挤了挤眼睛：“米叔，你看江医生的眼神，跟看你那些石头似的，都快放光了。”
米砚石没反驳，只是摸了摸心口的玛瑙石。石身的红光还在，像映着江紫媄刚才的笑脸。他想起在汴梁时，看那些奇石也会心动，可现在这种感觉不一样——比见着太湖奇石更暖，比写好一幅碑帖更踏实，像石魂终于找到了归处，也像他这颗穿越千年的心，终于在疫区的晨光里，落了地。
洗衣机的轰鸣声突然停了，林晓雨喊他：“米叔，衣服洗好啦！你看，没绞坏你的笔袋吧？”
米砚石走过去，看见外套躺在洗衣机里，干干净净的，墨渍没了，只有肩角还留着一点浅淡的“安”字印——是之前写在防护服上的墨，蹭到了外套上。他拿起外套，把玛瑙石揣回怀里，石身的暖光透过布料，贴在心上。
他想，明天跟江紫媄去送药时，要再给她写一幅“安”字，用朱砂墨，写得大些，让她穿在防护服上，既能镇灾，也能让他看着，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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