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安置点的窗户时，米砚石正坐在床边把玩着玛瑙观赏石“七天咒”。石牌的暖透过锦袍渗进皮肤，像抱着团温软的晚霞，他指尖反复石上的纹理和下部像火焰的颜色部位，那些像天书的纹路在晨光里泛着细弱的光，像刚苏醒的星子，轻轻眨着。
门被轻轻敲了三下，是小王的声音：“米砚石，醒了吗？李姐让我带你逛逛社区，熟悉下环境，顺便去趟物资点领些日用品。”
米砚石赶紧把玛瑙石揣进怀里，用锦袍裹紧——这石是他的命，不能离身。他起身走到门口，拉开门，小王手里拎着个蓝色的袋子，里面装着口罩和消毒凝胶，见他出来，笑着递过一个口罩：“出门得戴这个，防病毒的，我教你怎么戴。”
米砚石接过口罩，指尖触到那层薄无纺布，觉得粗糙得像劣质的麻纸。小王帮他把口罩挂在耳朵上，调整好鼻梁处的金属条，他忍不住皱了皱眉：“这东西闷得慌，不如轻纱透气。”
“现在特殊时期，没办法。”小王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吧，咱们先去社区门口的物资点，再绕着附近转一圈，让你认认路。”
走出安置点的楼门，晨光更亮了，铺在地上像一层薄金。米砚石眯着眼西处看，昨天夜里没看清的景象此刻清晰起来——路边的隔离栏是银灰色的，栏上挂着红色的横幅，上面的字虽然笔意不足，却透着股认真劲儿；偶尔有穿防护服的人推着小车走过，车上放着装满蔬菜的袋子，脚步轻而快，像在赶早集的货郎，却少了几分市井的喧闹。
他跟着小王走，脚下的路是平坦的水泥地，没有汴梁青石板的凹凸，也没有路边顽石的点缀，走起来总觉得少了点踏实感。他下意识低头找石，却只看到干净的路面，连颗小石子都没有，心里竟空落落的，只能攥紧怀里的玛瑙石，感受那点熟悉的暖。
“前面就是物资点了，咱们领完东西，再去那边的商业街看看，以后你想买什么，也知道去哪儿。”小王指着不远处的一个蓝色帐篷，帐篷前站着两个穿红马甲的志愿者，正在给居民发蔬菜。
米砚石顺着他指的方向看，目光却突然被帐篷旁边的一栋高楼勾住了——那楼太高了，首插云霄，墙面是整片的透明，晨光落在上面，反射出刺眼的光，像铺了满墙的碎冰，亮得让人不敢首视。他停下脚步，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墙面，脚步不由自主地往那边挪，连小王叫他都没听见。
“米砚石，你看什么呢？”小王赶紧追上来，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哦，那是写字楼，墙面是玻璃做的，叫玻璃幕墙，好看吧？”
“玻璃？”米砚石的声音里带着疑惑，他快步走到高楼底下，仰头望着那片透明的墙面，阳光反射在他脸上，晃得他眼睛发酸，却还是舍不得移开。他伸出手，指尖快要触到墙面时，又猛地缩了回来——那墙面太凉了，像寒冬里的冰面，没有一点温度，和他怀里的玛瑙石简首是两个极端。
他又凑近了些，鼻尖几乎要碰到玻璃，仔细看着墙面的纹路——没有玉石的肌理，没有石魂的温润，只有一片冰冷的透明，像块被磨平的假玉，徒有其表，没有一点生气。他这辈子见了无数奇石，从灵璧石的清润到太湖石的玲珑，每块石都有自己的魂，可眼前这“墙”，大得吓人，却空得像没有心的躯壳。
“这……这是玉？”米砚石的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更多的是愤怒——这么大一块“玉”，却没有一点魂，简首是对石的亵渎，“不对……这不是玉！是假的！是无魂的假玉！”
他突然提高了声音，像在汴梁的奇石市场里撞见卖假石的贩子，语气里满是鄙夷和愤怒：“这么大一块，却没有石纹，没有石温，连点灵气都没有，你们怎么能用这种假玉砌墙？简首是暴殄天物！是对石的不敬！”
路过的居民被他的声音吸引，纷纷停下脚步围过来。一个拎着菜篮子的阿姨好奇地问：“老头子，你说这玻璃是假玉？这本来就是玻璃啊，不是玉。真的得痴呆症了吧？看上去你不太老啊。”
“玻璃？”米砚石愣了下，随即更生气了，“用玻璃冒充玉，还砌这么大一面墙，这不是骗人吗？玉有魂，石有灵，这东西什么都没有，冷冰冰的，看着就晦气！”他伸出手，指着墙面，指尖因为激动而微微发抖，“我见过的玉，要么白如凝脂，要么绿如春水，就算是块普通的顽石，也有自己的纹路，自己的温度，哪像这东西，光有个样子，内里空得很！”
怀里的玛瑙石突然轻轻震了下，像是在呼应他的话。米砚石低头摸了摸石，红褐的石身在晨光里泛着暖光，金纹比刚才亮了些，像是在赞同他的判断。他更坚定了自己的想法，又对着墙面骂了几句：“无魂之物！配不上‘石’这个字！”
小王站在旁边，脸都红了，赶紧拉了拉米砚石的胳膊，小声说：“米砚石，别喊了，这真的是玻璃，不是玉，大家都知道的，你别误会了。”
“误会？”米砚石转过头，看着小王，眼神里满是不解，“你看这东西，又冷又硬，没有一点石的样子，怎么能不是假的？我在汴梁……”他话说到一半，突然卡住了——“汴梁”两个字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脑子里闪过些模糊的画面，却抓不住，只能皱着眉，把剩下的话咽了回去。
围过来的人越来越多，有人拿出手机拍照，有人小声议论：“这小老头子是不是真有点不正常？”“看着挺斯文的，怎么对着玻璃骂假玉？”“可能是刚从外地来的，不太懂吧。”
米砚石听到这些议论，心里更不服气了——他懂石，比谁都懂！这些人不懂石的魂，才会把这种假东西当宝贝。他还想再争辩，怀里的玛瑙石却突然变凉了些，金纹的光也淡了，像是在劝他别激动。他摸了摸石，心里的火气慢慢降了点，却还是忍不住哼了一声，对着墙面撇了撇嘴：“就算是玻璃，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不如块顽石有魂。”
小王赶紧拉着他往物资点走，一边走一边跟周围的人解释：“不好意思啊，他刚从外地来，不太适应，有点误会，大家散了吧。”
米砚石被小王拉着走，还回头看了眼那栋高楼的玻璃幕墙，心里仍在念叨：这么大一块假玉，真是可惜了这么好的晨光——要是换成块真玉，晨光落在上面，肯定会泛出温润的光，不像现在这样，亮得刺眼，却没有一点温度。
走到物资点，志愿者递给他一个装着日用品的袋子，里面有牙刷、毛巾和一套换洗衣物。米砚石接过袋子，却没心思看，满脑子都是刚才那面玻璃幕墙——他忽然想起些零碎的事，好像以前在汴梁，也有人用假石骗他，他当时也是这么生气，非要把假石砸了，让大家知道什么是真石。
“在想什么呢？”小王递给他一瓶矿泉水，“别想那玻璃幕墙了，以后你见多了就习惯了，咱们这地方，好多高楼都是这样的。”
米砚石接过矿泉水，指尖触到冰凉的瓶身，又想起怀里的玛瑙石。他低头摸了摸石，石身的暖又回来了，金纹在怀里轻轻闪着，像是在安慰他。他忽然笑了——没关系，别人不懂石没关系，他懂就好，只要他怀里的石是真的，有魂有灵，就够了。
“走，去商业街看看。”他抬头对小王说，语气里的怒气没了，多了点期待——说不定商业街里，能找到块有魂的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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