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像揉碎的银箔，洒在社区核酸点的蓝色帐篷上，帐篷的布面被风轻轻吹起，露出里面忙碌的身影。米砚石掌心里抓着玛瑙石“七天咒”，跟在小王身后慢慢走，石身的暖透过锦袍贴在胸口，像揣着团刚焙好的暖炉，驱散了清晨的凉意。
“今天要做核酸检测，就是用棉签在喉咙里擦一下，查有没有病毒，大家都要做。”小王边走边解释，怕他听不懂，还比划了一下棉签的动作，“很快的，不疼，就是有点痒。”
米砚石皱着眉，“核酸”“病毒”这些词像生涩的古文，在他脑子里打转转，怎么也嚼不明白。他只抓住“大家都要做”几个字，心想许是这地方的规矩，就像汴梁城里逢年过节要祭灶神，虽不懂缘由，跟着做便是。只是怀里的石头不能离身，他下意识把玛瑙石往锦袍深处塞了塞，指尖触到石上的金纹，那纹路轻轻颤了下，像是在回应他的紧张。
核酸点前己经排起了长队，居民们都戴着口罩，间隔着一步的距离，安静地往前挪，只有偶尔的咳嗽声在队伍里轻轻飘。米砚石好奇地打量着，见每个人手里都拿着一张小小的卡片，卡片是白色的，上面印着黑色的字，还有个圆圆的二维码，像极了道士画的符。他凑过去看，卡片上的字歪歪扭扭，墨色浮在纸表，没有一点笔意，他忍不住撇了撇嘴，心里念叨：“这纸倒是白净，就是字太丑，浪费了好纸。”
“米砚石，到咱们了，来，拿好你的检测卡。”小王从帐篷里接过两张白色卡片，递给他一张，“等下医生用棉签擦完喉咙，要在这卡上签字，或者按手印也行。”
米砚石接过卡片，指尖触到卡片的光滑表面，觉得比他常用的宣纸薄脆许多，捏在手里都怕折了。这时，一个穿红马甲的姑娘快步走过来，扎着高马尾，发梢沾着点晨光，眼睛亮得像刚洗过的星子，手里拿着一把塑料笔，笑着对排队的人说：“大家签完字把笔传一下，别弄丢了哈！”
这姑娘就是林晓雨，她刚帮前面的老人签完字，转身就看见站在队伍里的米砚石——他穿着件样式古怪的深色锦袍，手里捏着检测卡，眼神里满是好奇，像个误入集人间的仙翁，和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林晓雨忍不住多看了两眼，笑着递过塑料笔：“叔叔，该您了，签完字就能去做检测啦。”
米砚石看着她递过来的塑料笔，笔身是透明的，里面装着黑色的墨水，笔尖是硬邦邦的塑料，没有一点毛笔的柔软。他伸出指尖碰了碰笔尖，冰凉的触感让他皱起眉，像摸到了块没有魂的冷铁。
“这是什么？”他问，语气里带着疑惑，更多的是嫌弃，“笔尖这么硬，没有笔毫，怎么能写字？”
林晓雨愣了一下，随即笑了：“这是中性笔，用塑料做的，写起来方便，现在大家都用这个。”
“方便？”米砚石把塑料笔推了回去，像是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写字讲究笔意，笔毫要软而有劲，墨要浓而不滞，这东西又硬又冷，写出来的字没有骨血，跟刻在石头上的假字有什么区别？不行，我不用这个。”
周围排队的居民被他的话吸引，纷纷看过来。一个戴眼镜的中年大叔笑着说：“兄弟，现在都用中性笔，毛笔多麻烦啊，还得磨墨。”
“磨墨才有写字的意趣。”米砚石梗着脖子，像在汴梁的书院里跟同窗争论书法，“墨要慢慢磨，笔要轻轻润，这样写出来的字才有魂。这塑料玩意儿，写出来的字干巴巴的，没有一点灵气，简首是对书法的亵渎。”
他一边说，一边从随身的包袱里掏出个小锦盒，打开锦盒，里面躺着一支狼毫笔，笔杆是深色的檀木，上面刻着细碎的云纹，笔毫洁白柔软，是他穿越前一首用的那支。他又拿出一小块松烟墨，还有个巴掌大的砚台——砚台是端砚，边角有点磕碰，却是他的心爱之物，之前穿越时不小心摔了下，一首没舍得丢。
“你要磨墨？”林晓雨眼睛瞪得圆圆的，惊讶地看着他，“这里没水啊，而且……做核酸的队伍还等着呢。”
“不用多，一点就行。”米砚石从怀里掏出个小水囊——那是他穿越时带的，里面还有点汴河的水，他小心翼翼地倒了几滴在砚台里，然后拿起松烟墨，慢慢研磨起来。墨块在砚台里轻轻转动，黑色的墨汁渐渐晕开，带着淡淡的松香，像春日里松树林的气息，慢慢飘在空气里。
排队的居民都安静下来，看着他磨墨的动作——手腕轻轻转动，墨块与砚台接触的声音“沙沙”的，很轻，却很有节奏，像是在奏一首安静的曲子。米砚石的眼神专注极了，眉头微蹙，嘴唇抿着，仿佛周围的一切都不存在了，眼里只有砚台里的墨和手里的笔。
怀里的玛瑙石突然微微发烫，米砚石低头看了眼，石身的红褐纹路里，金纹轻轻亮了起来，像被墨香唤醒的星子，在石中慢慢游移。他心里一动，觉得这石好像也喜欢墨香，磨墨的动作更轻柔了。
很快，墨磨好了，浓黑的墨汁在砚台里泛着光，像一小块浓缩的黑夜。米砚石拿起狼毫笔，轻轻蘸了点墨，笔尖立刻吸满了墨汁，变得柔软。他拿起手里的检测卡，放在膝盖上，手腕轻轻一压，笔尖落在卡片上，一个“米”字便跃然纸上——笔画遒劲有力，起笔如断崖，收笔如坠石，正是他标志性的“刷字”体，墨色浓淡相宜，带着股说不出的风骨，和卡片上印的字比起来，简首像活了一样。
“哇！这字写得真好！”林晓雨忍不住叫出声，凑过去仔细看，“这笔画好有劲儿，跟我在博物馆里看到的古代书法似的！叔叔，您是书法家啊？”
米砚石听到“书法家”三个字，脑子里闪过些模糊的画面：堆满宣纸的书桌，砚台上的墨汁，还有人喊他“米学士”……可画面很快就散了，他只记得自己爱写字，爱石头，其他的什么都想不起来。他收起笔，把检测卡递给林晓雨，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只是喜欢写，算不上什么家。”
周围的居民也纷纷夸赞：“这字写得真漂亮，比打印的还好看！”“现在很少有人用毛笔写字了，小伙子有本事啊！”“这字一看就有功底，不是随便写写的。”
米砚石听着这些夸赞，心里有点高兴，又有点茫然——他好像很久没听到别人夸他的字了，这种感觉既熟悉又陌生。他摸了摸怀里的玛瑙石，石身的暖更明显了，金纹亮得像细碎的金箔，像是在为他开心。
“快去吧，医生等着呢。”小王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说，“没想到你还会写毛笔字，藏得挺深啊。”
米砚石跟着小王走进帐篷，里面的医生穿着防护服，戴着护目镜，手里拿着棉签，温柔地说：“头后仰，张嘴，啊——”
他照着做，棉签在喉咙里轻轻擦了一下，有点痒，忍不住咳嗽了一声。医生笑着说：“好了，很配合。”
走出帐篷时，林晓雨还在等他，手里拿着他的检测卡，眼睛亮晶晶的：“叔叔，您叫米砚石是吧？您这字写得也太好了，我是学历史的，对古代书法特别感兴趣，您能不能教教我啊？”
米砚石看着她热情的样子，又摸了摸怀里的玛瑙石，石身轻轻颤了下，像是在劝他答应。他想了想，点了点头：“要是你不嫌弃，我可以教你磨墨。”
“太好了！”林晓雨高兴地跳了一下，“那以后我教您用手机、认现代的东西，您教我写毛笔字，怎么样？”
米砚石愣了一下，“手机”这个词他还是第一次听，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但看着林晓雨真诚的眼神，还有怀里玛瑙石传来的暖意，他又点了点头：“好。”
夕阳慢慢沉了下来，把天空染成了淡红色。米砚石跟着林晓雨往回走，怀里的玛瑙石暖暖的，手里还捏着那支狼毫笔，笔尖似乎还留着墨香。他看着身边叽叽喳喳说着现代事物的林晓雨，忽然觉得，这个陌生的世界，好像也不是那么难适应——有暖石在怀，有愿意听他说书法的人，或许，这里也有值得他留下来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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