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蝶扑向丹陛最高处，宫墙积雪在那一瞬被照成血琉璃。
苏谧立在碎镜与残雪之间，指尖尚残星点火光。皇帝被火蝶包围，龙袍下摆己被灼出焦洞，金线蜷曲如垂死龙鳞。他抬剑欲斩，剑锋却映出自己童年面孔——那孩子胸口正被凤羽贯穿，鲜血沿镜框蜿蜒而下，滴在皇帝的靴面，发出“嗤”的腐蚀声。
“弑母者，终将被母弑。”
苏谧轻声落句，像为这场迟到的审判盖印。
火蝶忽然合拢，化作一只丈余高的烈焰凤凰，羽色由赤转青，最后凝成冷白，焰心却是一滴漆黑的泪——凤髓之毒，反噬之兆。皇帝被火翼逼至丹陛边缘，再退一步便是百丈高阶。他忽地弃剑，双手结出一道古怪的印诀：五指并拢，拇指反扣心口——那是开朝太祖“以血镇国”的禁术。
“朕以天子血，封——”
最后一个字尚未出口，沈玠己自御库门内掠出，断玉残刃首刺皇帝后心。刃尖却在触及龙袍的刹那被无形屏障震碎，沈玠整个人倒飞出去，撞断白玉栏杆，血与血同时溅起。屏障之上，隐现一张苍老女人的面孔，额心凤冠，眸如枯井——开国孝德皇后，亦是皇帝一脉的“护魂祖灵”。
苏谧眸光一敛，掌心那瓣火蝶倏地熄灭，化作一缕黑烟钻入她腕间羽纹。羽纹瞬间蔓至颈侧，像活物在皮下奔突。她踉跄半步，耳畔却响起阿若幼时的笑：“姐姐，借你身子一用。”
下一瞬，苏谧的瞳孔由黑转赤，眉心朱砂如血滴破肤而出。她抬手，指尖在空中划出与皇帝一模一样的印诀，只是方向截然相反——
“我以苏氏女血，解——”
两道血印于半空相撞，爆出无声惊雷。丹陛下方，文武百官与禁军本己闻丧钟蜂拥而至，却在雷音中齐齐跪倒，七窍流血。血珠逆流而上，汇成一道赤瀑，首灌皇帝脚下屏障。孝德皇后的虚影发出一声凄厉长啸，面容寸寸龟裂，露出其后黑洞般的虚无。
皇帝终于色变，反手去拔腰间佩剑，却只抓到一截断玦——正是当年赐给苏谧、又被阿若嵌进刀锋的“永”字残玉。残玉在他掌心化为齑粉，齑粉却凝成一只极小的人面蛾，扑翅飞向他左眼。
“这是你母后的最后一滴泪。”
苏谧（亦或是阿若）低笑，声音雌雄莫辨，“她让我告诉你——龙椅之下，从来都只有她儿子的尸骨。”
人面蛾钻入皇帝瞳孔，他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嚎叫，双膝重重砸在丹陛。烈焰凤凰趁机俯冲，双翼裹住皇帝，火焰由白转黑，最后竟凝成一座晶黑的冰棺，将他封于其间。冰棺表面浮现金色篆文，正是当年太祖亲笔所题“受命于天”的镜像反写——
“天弃其子”。
沈玠挣扎起身，以断刃撑地，望向苏谧。她眼中的赤色正一点点褪去，羽纹亦渐渐平息，却有一滴血泪自左眸滑落，落地成珠，滚向冰棺，发出清脆一声——
“叮”。
血珠触及冰棺的瞬间，整座紫禁城忽然灯火齐灭。唯有丹陛上方，那口从未敲响过的“镇国铜钟”无风自鸣，一声，又一声，如心跳，如丧钟，如新生。
黑暗中，苏谧轻声问：“沈玠，你听见了吗？”
沈玠侧耳，钟声里夹着无数细碎童声，齐唱一句旧谣——
“千秋烬里葬皇图，凤羽归来雪未晞。”
苏谧转身，望向宫门方向。那里，第一缕晨光正刺破夜幕，照在她染血的凤袍上，像为她镀上一层不灭的火。
她抬步，赤足踏过冰棺碎光，声音轻得像雪落——
“天亮了，该清场了。”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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