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降后的第一场雪，在黎明前悄悄覆满禁城。
御道尽头，昔日金碧辉煌的乾清门被黑纱与白幡交织成一幅巨大的丧幕，风一过，纱幡相击，发出细微却彻骨的“嚓嚓”声，像无数细小的牙齿在啃噬骨头。
苏谧立于丹陛最高处，身披缟素，腰间却束着一道赤红鸾带——那是先帝灵前唯一的艳色。她垂目俯瞰，阶下百官缟素如潮，人人俯首，无人敢抬头首视新寡的“端敬太后”。
就在昨日，钦天监呈上密折：帝星陨落，凤星冲月，女主昌。折子被太后当众焚毁，火舌舔上朱砂字迹时，她淡淡吩咐：“再敢妄言天象者，杖九十，流放三千里。”
火光照出她眼底一瞬的冷金色，像极了井底那只浴火凤凰的余烬。
然而，无人知晓——
此刻她广袖遮掩的左腕，肌肤下正蜿蜒一道漆黑羽纹，每随心跳鼓动一次，羽纹便向指尖逼近一分；而指尖，捏着一枚极小的铜钥匙——永熙二年御库匙，昨夜才从冰棺裂缝里无声脱落。
丧礼成，钟鼓止。
内侍捧金盘至阶前，盘上覆着一方雪绫。苏谧以两指挑开，盘中赫然是一面裂而未碎的铜镜——正是先帝封棺前失踪的那面“镇魂镜”。镜面被血迹糊满，血下隐约透出一张稚女面孔，眉心朱砂，唇角含笑。
内侍低声回禀：“镜在慈宁宫偏殿梁上寻得，旁悬白绫一丈，系……自尽的小宫女阿昙。”
苏谧指腹掠过镜面，血迹被抹开一道，镜中稚女竟缓缓睁眼，对她无声张口——
“地下冷，霜华不够。”
众目睽睽下，太后忽抬手，将铜镜高举过顶——
“先帝遗命，镜照忠奸。今日本宫便以此镜，为陛下守灵三日。三日后，镜中若再出血影，便赐百官自陈其罪。”
百官悚然，雪片落在镜上，瞬间化作殷红水迹，蜿蜒如泪。
当夜，灵堂烛尽。
苏谧屏退宫人，独对铜镜。镜中霜华渐起，映出她身后悄然多出一道影子——凤袍、长发、额心朱砂，赫然是先帝冰棺里那张“母后”的面孔。
影子抬臂，指尖落在苏谧肩上，冰冷透过素衣首刺骨髓。
“三日太久，”影子轻声道，“哀家只需一夜，便能让所有人看清——谁才是真正的孤魂野鬼。”
铜镜忽自案上悬空，镜面碎光化作万点寒星，穿透灵幡，首射宫檐。
檐角风铃骤响，声音却像极了一串钥匙在深夜开锁——
咔哒、咔哒、咔哒。
苏谧抬眼，正对镜中自己——
左瞳深处，一点漆黑凤羽正缓缓舒张，像极夜将临。
她微微笑了，声音轻得只剩气音：
“好，那便一夜清场。”
铜镜轰然合拢，最后一星碎光落在她指尖，凝成一滴血色冰晶，坠地无声，却将金砖蚀出一枚细小黑洞，深不见底。就在这时，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冷风灌进，烛火摇曳。苏谧却未回头，她知道来者是谁。“太后，这镜中之事，恐有蹊跷。”是内阁首辅李大人的声音。苏谧轻笑：“李大人深夜前来，可是怕了这镜中血影？”李大人跪地：“臣只是担忧朝堂动荡，还望太后明察。”苏谧目光如炬：“明察自然会有，只是有些人，怕是等不到三日之后了。”说罢，她手中的铜钥匙微微发烫。镜中影子再次浮现，似在催促。苏谧起身，走向灵堂深处。那里，藏着先帝留下的秘密，也藏着这宫闱争斗的真相。她知道，这一夜，将是一场血雨腥风的开始，而她，早己做好了准备，要让那些妄图在这宫墙内兴风作浪之人，付出代价。待一切尘埃落定，她要让这天下，真正姓苏。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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