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火像潮水，一层层漫过来。
苏谧踏上红毯，百官叩首，却无人抬眼——
他们的额心皆点朱砂，形状与她一模一样，
仿佛整座皇城，只剩她一人尚未被标记。
阿若立在丹陛之巅，凤袍曳地，
左眼空洞里燃着幽蓝火，火焰映出她稚嫩面容下的苍老轮廓。
她向苏谧伸出手，声音却重叠了无数道回音：
“姐姐，把眼睛给我。”
那声音里，有七岁童稚、十六岁清婉，亦有垂暮沙哑，
像一条长河，把三生的执念都卷在一句话里。
苏谧抬手，指尖拂过自己完好的左眼——
没有血，只有滚烫的泪。
泪落在红毯，瞬间化为一瓣曼珠沙华，
花瓣舒展，花心竟是一粒铜铃，铃舌轻颤，
发出极轻的“叮”。
铃声一起，满殿灯火同时矮了一寸。
阿若指尖骤紧，幽蓝火舌窜出，
却被那瓣曼珠沙华尽数吞没。
火焰熄灭处，现出一道朱漆小门——
门楣无字，只嵌半枚残缺的凤羽，
羽根滴血，与苏谧掌心的断弦血迹同温同凉。
百官无声退去，红毯自中间裂开，
裂缝里涌出黑水，水面上浮着无数铜镜碎片，
每一片都映出一段旧景：
七岁阿若被抱出宫、十六岁阿若伏棺而笑、
垂暮阿若独坐凤阙，左眼空空。
碎片相互碰撞，发出婴儿的啼哭，
又化作女子苍老的呢喃：
“把眼睛给我，我便放你自由。”
苏谧俯身，拾起一片铜镜。
镜中，她自己左眼空洞，右眸含泪。
她忽然明白——
这整座皇城，不过是阿若左眼遗落的影子；
而她，是影子里的最后一人。
她抬手，指尖划向左眼。
没有血，只有一缕幽蓝霜火。
霜火凝成冰晶，轻轻落入阿若掌心。
冰晶触肤即化，作者“白城的井藤野乃叶”推荐阅读《深宫谍影：步步惊心的后宫》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阿若空洞的左眼瞬间填满——
瞳仁澄澈，映出漫天灯火，也映出苏谧含泪的笑。
“姐姐，”她轻声道，“你看，天亮了。”
话音未落，整座皇城开始崩塌。
金砖化为雪，雪化为水，水化为雾。
百官、丹陛、凤袍、幽火……
尽数消弭。
唯余朱漆小门，在雾中静静矗立。
门后，是一条极长的玉阶，
阶尽头，是一株新生的梧桐，
枝桠间悬着一盏小小的铜铃，
铃舌轻晃，却不再为谁响。
苏谧推门，踏阶而上。
她左眼空洞，却看见真正的晨曦——
淡金色的光落在玉阶上，
像一条归途，也像一场新生。
她抬步，踏上最后一级，
铜铃忽然坠下，落在她掌心。
铃身冰凉，铃舌却是一片柔软的凤羽，
羽上凝着一滴泪形的血珠，
血珠里，映出七岁阿若的笑，
也映出她自己的倒影——
左眼己空，右眼澄明。
她握紧铜铃，轻声道：
“阿若，回家。”
语罢，转身，
玉阶、梧桐、晨曦、凤羽……
尽数化作雪，
雪落无声，掩去最后一道朱阙。苏谧抱着铜铃，踏入一片白茫茫的世界。当雪雾渐渐散去，眼前竟是一座熟悉的小院。院里桃花灼灼，树下石桌上还摆着未下完的棋局。
这时，一个稚嫩的声音响起：“姐姐，你回来了。”苏谧转头，便看见七岁的阿若，扎着双马尾，正笑着朝她跑来。阿若扑进苏谧怀里，奶声奶气道：“姐姐，我等你好久啦。”苏谧抱紧阿若，泪水夺眶而出。
此后，苏谧与阿若在这小院里安度时光。春日赏花，夏日纳凉，秋日采菊，冬日煮雪。阿若不再有那三生的执念，苏谧也不再有失去左眼的痛苦。那铜铃被挂在床头，偶尔微风拂过，发出清脆声响，似在诉说着她们劫后余生的安宁。而那皇城的一切，都成了遥远的梦，只在偶尔夜深人静时，化作一丝淡淡的回忆，提醒着她们这份平静的来之不易。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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