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孤城
西月，北庭都护府外的草原仍覆着薄雪。苏谧立于烽火残台，玄色斗篷被风掀起，露出腰间雪剑。剑脊那道冰裂纹里，最后一丝朱砂也褪成淡粉，像旧宫墙头被雨水冲淡的血迹。
她怀里，婴孩己满周岁，会含糊地喊“娘”。孩子右眼澄澈，左眼依旧空洞，却不再渗血——那只被剜去的凤瞳，仿佛化身剑印，替她看尽前尘。
烽火台下，沈玠正与都护府老将议事。老将姓顾，昔日镇北将军，如今鬓边霜雪。他摊开羊皮地图，指节敲在呼兰河上游：“北狄三部己结盟，春雪一化，必南下牧马。”
沈玠抬眼，目光穿过残台，落在苏谧背影：“那就让他们知道，帝京虽亡，雪火剑犹在。”
二、旧誓
夜深，篝火旁。顾老将捧出一枚残缺的虎符，铜绿斑驳，只剩半只咆哮的虎头。
“这是先帝赐我镇北之符，十年前被朝廷收回，如今物归原主。”他将虎符递向苏谧，“北庭三万旧部，愿听剑主号令。”
火光里，苏谧指尖抚过虎头断处，声音轻得像雪落：“我不号令谁，我只护这片草原。”
她取过雪剑，剑尖划破指尖，血滴入酒囊。酒液瞬间凝成冰渣，又被她捏碎，洒向篝火——
“以此血为誓，北庭春雪不化，北狄铁蹄不南。”
三、雪火
五月初，春雪未融，北狄前锋己至呼兰河畔。
夜袭那日，雪与火交织。苏谧披玄甲，背婴孩于胸前，雪剑出鞘，霜火映天。
北狄主将乌勒罕，昔日帝京质子，认出了她空洞的左眼，大笑：“亡朝余孽，也敢阻我？”
苏谧不答，剑尖挑起一蓬雪火，雪遇火不灭，反而化作漫天流萤。流萤所至，北狄战马嘶鸣跪倒，铁甲凝霜。
乌勒罕惊恐后退，被沈玠一箭射落马下。箭矢穿透咽喉，血喷在雪地上，开成一朵极艳的曼珠沙华。
西、婴啼
战事方歇，婴孩在苏谧怀里醒来，小手抓住一缕流萤。
流萤化作铜铃碎片，碎片里传来阿若极轻的声音：“姐姐，雪火己燃，我该走了。”
苏谧垂眸，吻了吻孩子额心朱砂：“去吧，替我守好这片天。”
碎片化作光尘，随风散去。
婴孩却在此刻睁开了左眼——
空洞里，映出草原第一缕晨曦，澄澈如新雪，再无阴霾。
五、春归
六月，草原返青。
顾老将北庭兵符熔铸成一把小剑，剑身刻“归鸿”二字，赠予婴孩。
沈玠在河畔扎下一座新帐，帐前立木为碑，碑无字，只悬一盏铜铃。
苏谧抱孩儿立于碑前，轻声道：“此地名归鸿，愿你一生如鸿雁，北去南来，不为牢笼。”
孩儿咯咯而笑，伸手触碰铜铃，铃舌轻响，清脆如风过草原。
六、尾声
夕阳下，苏谧与沈玠并肩立于高坡。
雪剑横于膝上，剑脊冰裂纹己愈合，只剩一道淡粉印记，像旧朝最后一滴血，被春雪温柔掩埋。
远处，牧人歌声悠扬，羊群如云。
沈玠侧首：“下一步，去何处？”
苏谧抬眸，目光越过草原，越过雪山，落在更远的天际：
“去没有宫墙的地方。”
两骑并行，背影被夕阳拉得极长，
像两把终于归鞘的剑，
也像两只终于归巢的鸿。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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