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片越下越密，曲江大桥东侧的临时营地早己是一片忙碌景象。李刚踩着结冰的路面，刚走到砖窑改造的临时炮位，就听见里面传来“叮叮当当”的敲打声——赵虎正带着反坦克班的士兵，把拆下来的铁轨焊在沙袋上，试图给炮位加一层“装甲”。
“营长，你看这样成不？”赵虎抹了把脸上的焊花，指着面前的“铁壳子”，“铁轨是从废弃火车站拆的，虽然薄，但鬼子的机枪子弹肯定打不透，坦克炮要是离得远，说不定也能扛一下。”
李刚伸手敲了敲铁轨，发出沉闷的“咚咚”声，心里却没底。“再加两层沙袋，把炮位挖深半米，”他蹲下身，在地上画出炮位的轮廓，“鬼子要是用重炮轰，光靠铁轨顶不住，得靠地形缓冲。另外，把剩下的穿甲榴弹分一半藏到窑后面的地窖里，留着关键时刻用，别一次打光。”
话音未落，小王抱着一摞绷带跑了过来，棉帽上的雪沫子蹭到李刚肩上：“营长，林医生说盘尼西林凌晨准时到了，刚卸完货，还带了十个侨社的护士，救护所的人手够了！”他顿了顿，又压低声音，“我听护士说，香港那边的炮弹卡住了，英国人怕得罪日本人，不肯松口，老陈正跟南洋的侨领联系，想从菲律宾调一批过来，就是路上得走五天。”
“五天……”李刚皱紧眉头。日军的援军要是三天内到，这五天的缺口就是致命的。他刚要开口，就见两个侦察兵跌跌撞撞地跑过来，身上的棉服被树枝划得稀烂，脸上沾着血污。
“营、营长！”领头的侦察兵喘着粗气，从怀里掏出一张画满标记的纸，“鬼子的援军到了！在山坳后面的公路上，有三辆坦克，还有十门迫击炮，看样子是个加强大队，少说有两千人！他们还抓了老百姓修临时炮位，估计明天一早就要进攻！”
李刚抓过图纸，借着马灯的光仔细看——日军的临时炮位设在桥西三公里的高地上，正好能覆盖整个大桥，坦克则停在炮位下方，显然是想先用炮火轰开防线，再让坦克冲锋。
“赵虎，把反坦克炮调到砖窑两侧，形成交叉火力，”李刚立刻下令，“明天鬼子开炮时，先打他们的迫击炮阵地，只要敲掉重火力，坦克就成了活靶子。老周，让迫击炮手们今晚别睡了，对着鬼子炮位的方向校准射程，哪怕差一米，也得练到闭着眼能打准！”
“是！”赵虎和老周齐声应和，转身就往阵地跑。李刚看着他们的背影，又看向身边的陈少华——这几天，侨社的青年们跟着士兵们一起挖战壕、修炮位，手上磨出了血泡，却没一个人叫苦。
“陈少华，”李刚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会机械，去帮赵虎检查反坦克炮，把零件拧紧，别到时候卡壳。另外，让其他侨社青年把剩下的铁丝网都拉到桥边，每隔两米埋一根木桩，再浇上水，明天一结冰，就是天然的屏障。”
陈少华用力点头，撸起袖子就往砖窑跑：“营长放心，保证让鬼子的坦克寸步难行！”
夜色渐深，雪却没停的意思。李刚沿着战壕巡查，每走几步，就能看到士兵们蜷缩在篝火旁，有的在擦枪，有的在给刺刀开刃，还有的在教侨社青年怎么躲炮弹。走到救护所时，林医生正带着护士们给伤员换药，昏黄的马灯光下，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疲惫，却透着一股狠劲。
“李营长，”林医生看到他，递过来一碗热姜汤，“刚收到消息，后方医院派了两辆救护车过来，明天一早就能到，重伤员能及时送过去了。就是……麻醉药还是不够，截肢的弟兄们，怕是得咬着毛巾硬扛。”
李刚接过姜汤，却没喝，只是看着救护所里躺着的伤员——有的断了胳膊，有的没了腿，却还在低声聊着怎么打鬼子。他放下碗，对着战壕大喊：“全体都有！今晚加餐，把侨社送的罐头全打开，让弟兄们吃饱！明天，咱们就用鬼子的坦克当棺材，给牺牲的弟兄们报仇！”
“报仇！报仇！”士兵们的呐喊声震彻夜空，盖过了寒风的呼啸。
第二天拂晓，天刚蒙蒙亮，桥西就传来了坦克的引擎声。李刚趴在战壕边缘，举起望远镜——日军的迫击炮阵地己经架好，三辆坦克正缓缓向前移动，后面跟着密密麻麻的步兵，像一条黑色的毒蛇，朝着大桥爬来。
“老周，瞄准迫击炮阵地，放！”李刚大喊。
“咻——咻——”五十门迫击炮同时开火，炮弹拖着尾焰，朝着日军的炮位飞去。只听“轰隆”几声巨响，日军的两门迫击炮瞬间被炸飞，炮位上的鬼子乱作一团。
“好！”战壕里响起一阵欢呼。可没等高兴多久，日军的坦克就开炮了，炮弹呼啸着落在临时炮位上，铁轨被打得变形，沙袋也塌了半边。
“赵虎，动手！”李刚嘶吼着。
砖窑两侧的反坦克炮同时开火，穿甲弹精准命中领头坦克的履带。“轰隆！”坦克瞬间停住，里面的鬼子刚爬出来，就被机枪扫倒。剩下的两辆坦克见状，立刻调转炮口，对着砖窑开火。
“躲起来！”李刚大喊着，把身边的陈少华按进战壕。炮弹落在身边，泥土和雪块溅了他一身。
就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汽车的轰鸣声。李刚抬头一看，只见十几辆卡车朝着阵地驶来，车头上插着“侨社援华”的旗帜，车斗里架着崭新的迫击炮——是菲律宾的侨胞送弹药来了！
“援军到了！”士兵们欢呼起来。老陈从第一辆卡车上跳下来，对着李刚大喊：“李营长，五十门迫击炮，两百发穿甲榴弹，够打鬼子了！”
李刚看着运来的弹药，眼里闪着泪光。他举起手枪，对着天空开枪：“弟兄们，弹药来了！跟我冲，把鬼子赶回老家去！”
士兵们和侨社青年们一起，朝着日军冲去。迫击炮再次开火，反坦克炮也对准了剩下的坦克。日军没了重火力支援，又被前后夹击，很快就溃不成军，朝着山坳逃窜。
李刚带着士兵们追了出去，首到把日军赶出去十公里，才停了下来。雪地里，到处都是日军的尸体和烧毁的坦克，大桥东侧的阵地虽然满目疮痍，却依旧屹立。
陈少华跑过来，手里拿着一把缴获的日军军刀，兴奋地说：“营长，咱们赢了！鬼子跑了！”
李刚看着他，又望向身后的大桥，心里却清楚——这只是一场小胜利，日军不会善罢甘休，更大的战斗还在后面。但只要有这些不怕死的弟兄，有海外侨胞的支援，就算前路再难，他们也会守住这道防线，守住身后的家国。
雪渐渐停了，太阳从云层里探出头，照在大桥上，融化的雪水顺着铁轨流下，像是在为牺牲的弟兄们流泪。李刚握紧拳头，对着远方默念：“等着吧，小鬼子，咱们的账，还没算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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