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像一块湿透的棉絮，沉甸甸地压在孟良崮的山坳里。陈峰坐在一块被炮火熏黑的岩石上，手里着李文田那把刻着“精忠”的匕首。匕首的木鞘在徐州战役中被弹片削去了一角，露出里面暗红的木头纹理，像凝结的血。
“师座，前面侦查的回来了。”赵卫国的声音从雾里钻出来，他的裤腿沾满泥浆，作战靴上还挂着山枣刺。“日军在鹰嘴崖设了卡子，三个碉堡成品字形排开，底下埋了地雷，还拉了三道铁丝网。”他蹲下来，用刺刀在地上画出地形，“最麻烦的是崖顶的瞭望哨，手里有望远镜，咱们的动静恐怕瞒不过他们。”
陈峰抬头看向鹰嘴崖的方向，雾气中隐约能看见灰黑色的山影，像一头蹲伏的巨兽。从徐州到济南，孟良崮是必经之路，这座山的名字他早有耳闻——据说北宋时杨六郎曾在这里屯兵，山岩上至今还有当年的箭孔。没想到八百年后，这里又要成为厮杀的战场。
“斯特莱希呢？”他问。
“在后面修坦克呢。”赵卫国往山下努努嘴，“昨晚下雨，履带陷进泥里，弄断了两根承重轴，那德国佬正骂娘呢。”
陈峰笑了笑。斯特莱希的坦克自从进了山地，就没少闹脾气。孟良崮的山路比想象中更陡峭，有些地方坡度近西十度，坦克稍有不慎就会滑下山崖。昨晚那场雨更是雪上加霜，履带板上的防滑齿都磨平了不少。
他调出系统面板，徐州战役的积分加上后续清缴获得的，总共积攒了三万两千点。目光在“火焰喷射器”和“轻型山地炮”之间徘徊——鹰嘴崖的碉堡依山而建，炮口藏在天然石缝里，用炸药恐怕难以奏效。【兑换成功：M2火焰喷射器×3，75mm轻型山炮×2，积分剩余18000点】
“李铁柱，”陈峰把火焰喷射器的图纸递给游击队队长，“让你那些会打猎的弟兄学学这个，对付碉堡里的鬼子管用。”图纸上的红色箭头标注着燃料罐的位置和喷射角度，李铁柱看得眼睛发亮，伸手就去摸图纸上的喷嘴图案。
“这玩意儿比火枪厉害？”他咂着嘴问。上次在徐州教堂，他亲眼见过日军的燃烧弹把半个大厅烧成焦炭，至今想起那股皮肉烧焦的味道还觉得烧心。
“厉害十倍。”陈峰拍了拍他的肩膀，“但记住，燃料罐不能打，一旦爆炸，方圆十米都得成火海。”
正说着，山下传来斯特莱希的怒吼，接着是金属撞击的铿锵声。陈峰往下走了几十步，看见坦克正卡在一道石缝里，德军上尉正指挥士兵用撬棍往履带底下垫石块。“这些该死的石头！”斯特莱希的军靴踢在岩石上，溅起的碎石打在坦克装甲上，“在柏林，我们的坦克能在高速公路上飙车，到了这里却像头瘸腿的驴！”
“别着急，”陈峰蹲下来观察履带，“让士兵去附近找些圆木，垫在前面的斜坡上，咱们慢慢把它挪出来。”他指着石缝上方的断崖，“等坦克弄出来，就把它藏在那片松树林里，鹰嘴崖的鬼子看不到。”
中午时分，雾终于散了。阳光穿过松针的缝隙，在地上织出晃动的光斑。李铁柱带着两个游击队员回来了，每人背上都捆着一捆干柴，腰里还别着几只烤熟的山鸡。“师座，鹰嘴崖的鬼子换防了，新来的是‘樱花特攻队’，听说都是些不要命的主儿，打仗前还喝鸡血。”他撕下一只鸡腿递给陈峰，“山脚下的王老汉说，这伙鬼子前天把村里的水井都填了，逼着老百姓往山上送水，有个娃走慢了，被他们用刺刀挑了……”
陈峰咬着鸡腿，鸡肉的腥味混着怒火往喉咙里冲。他想起徐州地窖里那个抱着窝头的小女孩，想起李文田胸口的血洞，指节捏得发白。“赵卫国，”他把骨头往地上一扔，“带你的狙击组上东侧的望岳峰，打掉崖顶的瞭望哨。记住，等山炮就位再动手。”
两门轻型山炮被拆解成零件，由二十个士兵轮流抬上了山腰的平台。斯特莱希蹲在炮管旁，用测距仪瞄准鹰嘴崖的碉堡：“距离一千一百米，风向东南，风速三级。”他在炮身上比划着，“第一炮打中间的碉堡，敲掉他们的指挥室。”
黄昏时分，望岳峰升起一缕青烟——那是赵卫国的信号。陈峰举起手臂，猛地往下一劈：“开炮！”
山炮的轰鸣震得松针簌簌落下。两颗炮弹拖着橘红色的尾焰掠过山谷，正中中间那座碉堡的射击孔。爆炸的气浪掀飞了碉堡顶的沙袋，露出里面钢筋扭曲的骨架。几乎同时，赵卫国的枪响了，崖顶的瞭望哨像断了线的风筝，一头栽进了山沟。
“冲锋！”
陈峰的吼声刚落，李铁柱就带着游击队员冲了出去。他们手里的火焰喷射器喷出两米长的火舌，铁丝网瞬间被烧得通红，地雷的引信在高温下噼啪作响，却没等炸开就被火焰熔断了导火索。
“左边碉堡有重机枪！”一个年轻的喷火兵刚喊出声，就被子弹打穿了喉咙。他手里的火焰喷射器摔在地上，燃料罐“轰”地炸开，把旁边的两个日军烧成了火人。
陈峰滚到一块岩石后，驳壳枪对着碉堡的射击孔连开三枪。里面的机枪声停顿的瞬间，斯特莱希的坦克从松树林里冲了出来，履带碾过碎石的声响震耳欲聋。75mm主炮对着左边的碉堡轰了一炮，石屑混着日军的惨叫飞了出来。
就在这时，右侧的碉堡突然射出密集的子弹，打在坦克的装甲上，溅起一串串火星。斯特莱希探出炮塔，骂了句德语，操纵并列机枪扫过去，碉堡的射击孔立刻哑了。“陈！他们在碉堡后面挖了暗道，肯定想绕到咱们后面去！”
陈峰立刻对赵卫国喊：“望岳峰！看右侧山沟！”
狙击枪的枪声在山谷里回荡。陈峰看见三个日军从暗道里钻出来，刚要往山下跑，就被挨个放倒。赵卫国的枪法越来越准了，他甚至能根据子弹的破空声判断出敌人的位置。
战斗持续了两个小时，当最后一个碉堡被火焰喷射器烧成焦炭时，夕阳正坠落在鹰嘴崖的尖顶。陈峰踩着发烫的碎石走进碉堡，里面的日军尸体己经被烧得蜷曲，像一段段焦黑的木炭。墙角有个被打穿的罐头盒，里面的米饭还粘着血丝——看来这些“特攻队”也不是铁打的。
“师座，发现这个。”李铁柱从日军尸体上搜出个小册子，封面印着樱花图案，里面是用毛笔写的“诀别书”。有个十七岁的少年兵写道：“妈妈，我去靖国神社等您，那里的樱花一定比家乡的好看。”
陈峰把小册子揉成一团，扔进火堆。“他们的神社容不下这么多冤魂。”他看向山脚下的村庄，袅袅炊烟正从断墙残垣里升起，“让炊事班给老乡送些粮食，再帮他们把水井挖开。”
深夜的山坳里，篝火噼啪作响。斯特莱希正用刺刀给坦克的履带齿刻防滑纹，火花落在他沾满油污的脸上，忽明忽暗。“陈，你说济南的鬼子会比这些更难对付吗？”他突然问，声音里少了平时的傲慢。
陈峰往火堆里添了根柴：“松井在济南经营了三年，听说他把城墙都改造成了堡垒，还挖了环城的护城河，放了水雷。”他摸出怀表，表盖内侧的照片己经被汗水泡得有些模糊，“但再难也得打，咱们身后是徐州，是南京，是千千万万个等着咱们回去的家。”
斯特莱希沉默了，他从背包里掏出个铁皮盒，打开后里面是张女人的照片，金发碧眼，怀里抱着个婴儿。“这是我妻子，安娜。”他用手指轻轻抚摸着照片，“我答应过她，打完仗就带她来中国看长城。”
李铁柱不知什么时候凑了过来，手里拿着个酒葫芦，给两人各倒了一口。“俺爹说，人这辈子就像爬山，再陡的坡，只要一步一步踩实了，总能上去。”他喝了口酒，咂咂嘴，“李文田兄弟没走完的路，咱们替他走。”
酒液辛辣，烧得喉咙发烫。陈峰想起李文田最后那句话：“师座，我没给你丢人。”他把酒葫芦递还给李铁柱，站起身：“值岗的士兵换班了，我去查哨。”
月光下的孟良崮像一头沉睡的巨兽。陈峰沿着战壕慢慢走着，士兵们抱着步枪靠在岩石上打盹，脸上还带着硝烟的痕迹。一个年轻的新兵正在给家里写信，火光映着他的侧脸，睫毛上还挂着泪珠。
“想家了？”陈峰在他身边坐下。
新兵吓了一跳，赶紧把信藏起来：“报告师座，俺……俺想俺娘了。”
陈峰笑了笑，从口袋里掏出块压缩饼干：“吃完再写。等咱们打进济南，就把鬼子赶出去，到时候你就能回家看你娘了。”
新兵咬着饼干，眼泪掉在信纸上，晕开了墨迹。陈峰看着他信上的字，歪歪扭扭的，却写得很用力：“娘，俺跟着陈师长打仗，很快就能回家了，您别担心……”
回到指挥部时，赵卫国正对着地图发呆。“师座，济南外围的鹊山有动静。”他指着地图上的红点，“侦察兵说，鬼子在那里建了个机场，每天都有飞机起降，好像在运什么东西。”
陈峰的目光落在鹊山的位置——那里是济南的北大门，过了鹊山，就是平坦的平原，坦克能一路开到城下。“明天一早，你带一个班去鹊山侦查，弄清楚他们在运什么。”他顿了顿，补充道，“小心点，别惊动他们。”
天快亮时，陈峰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吵醒。赵卫国浑身是血地闯进来，手里攥着半张燃烧弹的残骸：“师座，鹊山机场……是生化武器！鬼子在往飞机上装细菌弹！”
陈峰的脑袋“嗡”的一声。生化武器，这比炮弹更可怕。他想起文件里提到的松井曾在东北参与过731部队的实验，没想到他真敢在济南使用。
“斯特莱希！”他吼道，“坦克准备！李铁柱，集合游击队，跟我去鹊山！”
队伍出发时，朝阳正从孟良崮的背后升起，把天空染成一片血红。陈峰回头望了一眼鹰嘴崖，那里的硝烟还没散尽，仿佛在提醒他们，每一步前进都要付出血的代价。
“加快速度！”他拔出驳壳枪，枪口指向济南的方向，“绝不能让细菌弹飞起来！”
坦克的履带碾过晨露，在山路上留下两道深深的辙痕。士兵们的脚步声震得路边的露珠滚落，像一串串来不及擦干的眼泪。陈峰知道，接下来的战斗将更加残酷，但他没有退路——身后是千千万万个等着他回家的人，眼前是必须粉碎的阴谋。
鹊山的轮廓在前方越来越清晰，隐约能看见机场的跑道和停在上面的飞机。陈峰深吸一口气，空气中仿佛己经弥漫着死亡的气息。他握紧了怀里的怀表，表盖内侧的妻儿正对着他微笑，那笑容像一束光，穿透了弥漫的硝烟和死亡的阴影。
“弟兄们，”他的声音在晨风中回荡，“让鬼子看看，中国人的骨头有多硬！”
士兵们的呐喊声震彻山谷，惊起一群山雀，它们扑棱棱地飞向天空，在血红的朝阳下，像无数个跳动的希望。陈峰一挥手，队伍像一把出鞘的利剑，朝着鹊山的方向冲去。他知道，这场战斗不仅是为了济南，更是为了身后的每一寸土地，每一个家园。
山风掠过耳畔，带着松针的清香和硝烟的味道。陈峰紧了紧手里的匕首，李文田的“精忠”二字仿佛在发烫。他抬起头，看着越来越近的鹊山，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无论前方有多少艰难险阻，他都将带领着队伍，一步一步地走下去，首到把鬼子赶出中国的土地，首到能回到那个充满槐花香的院子，兑现对妻子的承诺。
战斗的号角，在孟良崮的山谷间，再次吹响。这一次，他们要面对的是更凶险的敌人，更残酷的战场，但他们的信念，比孟良崮的岩石还要坚定。血沃的青山会记得他们的牺牲，而胜利的曙光，终将穿透最浓重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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