济南城的晨雾还没散尽，南门外就传来了马蹄声。周卫国带着侦察兵隐在护城河沿岸的柳树林里，看着一队人马踏着露水而来——为首的是个精瘦汉子，穿着洗得发白的粗布短褂，腰间别着两把驳壳枪，骑在一匹枣红马上，身后跟着二十个护卫，个个腰杆笔挺，一看就是正经行伍出身。
“是马金彪。”周卫国低声对身旁的士兵说，“护卫里有三个带的是中正式步枪，其余都是驳壳枪，火力不弱。”
城门缓缓打开，陈峰带着赵卫国站在门内等候。马金彪翻身下马时，陈峰注意到他靴底沾着新鲜的泥，裤腿上还有草汁印——看来是真从泰安一路骑马过来的，没摆什么架子。
“陈师长，久仰。”马金彪抱拳笑了笑，眼角的疤痕在晨光里格外显眼，“早就听说你在济南打得漂亮，把小鬼子揍得屁滚尿流，马某佩服！”
“马司令客气了。”陈峰回礼，目光扫过他身后的护卫，“都是抗日的队伍，该互相帮衬。里面请，我让人备了酒。”
穿过街道时，马金彪的眼睛没闲着。他看见救济点的百姓捧着热粥喝粥，看见新参军的壮丁在空地上练刺杀，还看见几个士兵正帮着百姓修补被炸坏的屋顶。走到兵工厂附近时，车床转动的嗡鸣声传了过来，他脚步顿了顿：“陈师长这是……自己开了兵工厂？”
“瞎折腾罢了。”陈峰淡淡一笑，“总不能一首靠缴获过日子，手里有家伙，心里才踏实。”
进了原日军指挥部的院子，桌上己经摆了几个菜：炒青菜、炖土豆，还有一盘酱牛肉——那是从日军仓库里搜出来的。马金彪坐下时，瞥见墙角堆着几箱手榴弹，木柄上还带着新鲜的毛刺，显然是刚造出来的。
“陈师长真是好本事。”马金彪端起酒杯，“济南刚打下来没几天，就有模有样了。不像我们在泰安，今天被鬼子追，明天跟伪军打，日子过得跟丧家犬似的。”
“马司令要是信得过我，”陈峰碰了下杯，酒液溅出几滴，“可以把队伍拉到济南周边来。我给你们拨粮食，提供弹药，咱们联手把章丘的鬼子赶出去，到时候泰安、济南连成一片，小鬼子想再进来，就得扒层皮。”
马金彪眼睛亮了亮，却没立刻答应。他喝了口酒，慢悠悠地说：“实不相瞒，我这次来，除了想跟陈师长讨杯酒喝，还有件事——南京那边派人跟我接洽了，说要收编我的队伍，给个‘暂编旅’的番号。”
陈峰握着酒杯的手指紧了紧。果然，国民政府的手伸得够快，不仅要派特派员，还想从外围拉拢地方武装。
“马司令怎么想？”陈峰问道。
“我？”马金彪冷笑一声，“我是东北军出来的，当年跟着少帅打鬼子，后来部队散了才回山东。南京那些人，嘴里喊着抗日，背地里净干些排除异己的勾当。我信不过他们，但……”他话锋一转，“他们手里有粮有枪，硬顶着，怕不是好事。”
陈峰明白了。马金彪是想找个靠山，既不想被南京吞并，又想借济南的力量自保。他放下酒杯，从怀里掏出一张地图，摊在桌上：“章丘的日军有一个联队，装备不错，但侧翼空虚。我打算三天后派一旅佯攻，吸引他们的注意力，马司令要是愿意，带你的人从侧翼进去，端了他们的炮兵阵地。”
他指尖在地图上敲了敲：“缴获的炮弹归你，我只要他们的步枪和机枪。打完这一仗，我再给你拨五十箱手榴弹，三百条步枪。至于南京那边，你就说跟我联手抗日，暂时没法接受收编——他们现在自顾不暇，未必敢逼得太紧。”
马金彪盯着地图看了半晌，突然拍了下桌子：“好！陈师长够爽快！就按你说的办！我这就回去调兵，三天后拂晓，准时在章丘侧翼接应！”
送走马金彪，赵卫国才低声道：“师座，就这么信他？万一他临阵倒戈……”
“他不敢。”陈峰走到窗边，望着马金彪的队伍消失在城外，“他的人缺粮缺枪，离了咱们，要么被日军吃掉，要么被南京收编后当炮灰。而且，周卫国己经带着人跟上去了，盯着他们的动向。”
他没说的是，昨夜他用“门路”弄来了一批子弹，正好补足一旅的缺口——其实是系统刷新了5000积分，他兑换了二十万发步枪弹，悄悄送进了仓库。
下午，兵工厂传来好消息。李铁柱带着两个学徒，用新设备造出了第一支步枪——枪身黝黑，枪管上还带着车床留下的细纹，但试射时精准度远超日军的三八式。刘工兵举着枪跑来找陈峰，兴奋得满脸通红：“师座您看！这枪能打五百米，比缴获的强多了！”
陈峰接过枪，掂量了一下，重量适中，手感不错。他对着院子里的靶子开了一枪，子弹正中红心。李铁柱在一旁紧张得手心冒汗，见陈峰点头，才松了口气，咧开嘴笑了。
“给这枪起个名。”陈峰把枪递回去，“就叫‘济安’吧，济南安宁的意思。”
“济安步枪！好名字！”刘工兵吆喝着跑回兵工厂，想必是要连夜组织生产了。
傍晚时分，周卫国传回消息，马金彪的队伍确实在往章丘方向移动，没有异常。但另一个消息却让陈峰皱起了眉——南京派的特派员己经到了泰安，带着一个警卫排，据说还带了“中央军的慰问品”。
“特派员叫什么？”陈峰问。
“姓黄，名敬之，听说在军政部待过，跟何应钦走得近。”周卫国答道，“底下人说，这人架子大得很，在泰安住的是最好的客栈，还让地方官给他备了燕窝鱼翅。”
陈峰冷笑一声。抗日的关头，还有心思摆谱，十有八九是来挑刺的。他对赵卫国说：“明天贴出布告，就说济南刚经历战火，物资紧张，所有公职人员一律吃大锅饭，不许搞特殊。特派员来了，也按这个规矩办。”
“那……他们带的‘慰问品’怎么办？”赵卫国问。
“清点入库，登记造册。”陈峰语气平淡，“是弹药就发给部队，是粮食就送救济点——既然是‘慰问’，总不能让他们自己揣着。”
夜色渐深，济南城的灯火比前几天又多了些。陈峰站在城墙上，听见兵工厂的车床还在响，像一首不知疲倦的歌。远处章丘方向静悄悄的，但他知道，那里正暗流涌动——日军在增兵，马金彪的队伍在潜伏，三天后的战斗，将决定济南能否真正站稳脚跟。
而南京来的特派员，就像一块暗礁，藏在平静的水面下，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撞上。
他摸了摸腰间的M1911，枪身的温度透过布料传来。不管是明枪还是暗箭，他都接得住。只要济南城的灯火还亮着，只要兵工厂的机器还转着，他就有底气跟任何风浪较劲。
“师座，夜深了，该休息了。”赵卫国递过来一件大衣。
陈峰接过披上，望着城外漆黑的原野：“告诉岗哨，今晚加倍警惕。明天，有贵客要来。”
风从护城河上吹过，带着水汽的凉。城墙上的火把明明灭灭，映着士兵们年轻的脸庞，他们握着枪，目光坚定，像一棵棵扎根在城砖上的树。
济南的夜，还很长。但天总会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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