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云山的暮色像块浸了墨的破布，一层层往山坳里盖。赵卫国的部队刚在山腰挖好掩体，就听见远处传来马蹄声——沈锐的骑兵队像串黑珠子滚进谷口，最前面那匹马上，赵会长被沈锐半扶半抱着，棉袍下摆全是血冻成的硬块。
“老赵！”赵卫国踩着积雪冲过去，看见赵会长脖子上的勒痕，拳头“咔”地捏响，“小鬼子动私刑了？”
赵会长摆摆手，被沈锐扶到火堆边坐下，喝了口烧酒才缓过劲：“别管我……粮仓在周村车站东仓库，铁丝网通了电，西角有岗楼，架着歪把子……最重要的是，鬼子今晚有援兵到，据说是个步兵大队，带着两门山炮。”
沈锐往火堆里添了根松木，火星子溅在他的破军靴上：“我在雪地里看见二伙计写的字了，还标了电网的接头位置，在仓库后墙根，有个铁皮箱子。”
赵卫国蹲在地上划地图，手指戳着“东仓库”三个字：“今晚必须动手。等鬼子援兵到了，别说炸粮仓，靠近都难。”他抬头看向沈锐，“你们骑兵队还有多少力气？”
“马累垮了三匹，人还能打。”沈锐拍了拍腰间的手榴弹，“火箭筒带了西具，炸药包剩八个，够不够？”
“够不够也得够。”赵卫国往火堆里扔了块冰，滋啦冒起白汽，“我让一营从正面佯攻，吸引岗楼的火力。你带骑兵队绕到后墙，找那铁皮箱子——不管是断电还是炸断，必须撕开个口子。”
正说着，通信兵从山下爬上来，怀里揣着块裹了油布的木板：“赵旅长，陈师长的命令！”
木板上是陈峰的亲笔字，墨迹力透木背：“周村粮仓务必今夜拔除，沈锐部归你指挥。另，己令兵工厂赶制二十具绝缘剪，由夜袭队送抵白云山，寅时前务必用上。”
“师座想得周到！”赵卫国把木板往火边烤了烤，“绝缘剪！这下不用跟电网硬碰硬了！”
沈锐突然站起身，耳朵贴向风雪传来的方向：“听！是夜袭队的马蹄声！”
山路上果然传来銮铃声，二十个黑影牵着马快步走来，马背上驮着木箱。领头的是兵工厂的刘师傅，冻得鼻尖通红，却举着个铁家伙嚷嚷：“沈营长！看看这宝贝！”
木箱打开，里面是二十把闪着银光的大剪刀，剪刃缠着浸了桐油的麻布。刘师傅拿起一把比划：“这玩意儿能剪手指粗的铁丝，手柄包了胶木，防电！我亲自试过，捅电网都没事！”
沈锐接过来掂量掂量，剪刃“咔嚓”合上，能看见细密的锯齿：“好东西！刘师傅，等打完这仗，我请你喝章丘的好酒！”
“酒就先欠着！”刘师傅往火堆里塞了个油纸包，“这里面是电网线路图，我根据赵会长说的样子画的，接头位置标红了，你们看准了再动手！”
子时刚过，周村车站的探照灯像条死鱼眼，在雪地上扫来扫去。东仓库的铁丝网泛着冷光，每隔十米就有个挂着铜铃的木桩，风一吹就叮当作响，倒成了天然的警报器。
仓库西北角的岗楼里，两个鬼子正围着炭盆打盹，机枪支架上还搭着件破军大衣。突然，远处传来几声枪响，紧接着是喊杀声——赵卫国的一营开始佯攻了。
作者“梦中岁月”推荐阅读《抗战：1935当加强德械师师长》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八嘎！”岗楼里的鬼子慌忙架起机枪，探照灯立刻转向枪声传来的方向。就在这时，仓库后墙的阴影里，沈锐带着二十个士兵摸到了铁皮箱边。
“绝缘剪！”沈锐低喝一声，两个士兵举着大剪刀凑上去，剪刃卡在电网的主线上。“咔哒”一声脆响，铁丝应声而断，远处岗楼的指示灯突然灭了。
“成了！”沈锐一挥手，八个炸药包被迅速塞进铁丝网的缺口，导火索“滋滋”冒起火星。士兵们猫着腰往后撤，没等跑出三十步，爆炸声就掀翻了半边仓库顶。
“冲！”沈锐拔出马刀，骑兵队像股黑风卷进缺口。仓库里的鬼子正往枪架跑，被迎面飞来的手榴弹炸得人仰马翻。沈锐一刀劈开粮囤的麻袋，白花花的大米涌出来，混着鬼子的血珠子滚了满地。
“点火！”赵卫国的吼声从仓库外传来，一营的士兵己经突破了正门，举着燃烧瓶往粮囤上扔。火舌舔着麻袋，很快连成一片火海，映得半个周村都红了。
岗楼里的鬼子想往下扔手榴弹，却被火箭筒轰成了碎块。沈锐踩着燃烧的木板冲到仓库深处，看见几个鬼子正往卡车里搬罐头，他抬手一枪打碎油箱，汽油流出来遇火就炸，把卡车连人带罐头掀上了天。
“撤！”赵卫国的声音在火海里炸响，“鬼子的援兵快到了！”
沈锐最后看了眼火海，粮囤的爆炸声像闷雷，震得脚下的土地都在颤。他背起一个被弹片划伤的士兵，跟着大部队往仓库后墙撤，刚翻出缺口，就听见远处传来火车的汽笛声——鬼子的援兵到了。
“往白云山撤！”赵卫国举枪打死追来的鬼子军官，“让炮兵连在山口等着，给小鬼子来份‘夜宵’！”
周村的火光在身后越来越亮，沈锐回头时，看见东仓库的屋顶塌了半边，粮食烧爆的声音像炒豆子，混着鬼子的惨叫声，在雪夜里格外刺耳。他摸了摸怀里的绝缘剪，剪刃上还沾着电网的铜丝，在月光下闪着冷光。
天快亮时，白云山的篝火边挤满了人。赵会长捧着碗热粥，看着山下周村的方向，那里还飘着黑烟。陈峰派来的通信兵刚到，带来了新的命令：“师座说，周村粮仓一炸，鬼子至少半个月断粮。让咱们守住白云山，等他的下一步命令。”
沈锐靠在松树上打盹，梦里全是燃烧的粮囤。赵卫国往火堆里添了根柴，火光映着他脸上的伤疤，突然想起陈峰常说的那句话：“打鬼子不光靠枪，还得断他们的粮、拆他们的路——让他们知道，这山东地界，不是他们能撒野的地方。”
远处的周村车站，鬼子的火车还在鸣笛，却不敢往白云山方向开。山口的雪地上，炮兵连己经架好了九二式步兵炮，炮口对着铁路，像只蓄势待发的狼。
沈锐睁开眼时，天边己经泛了鱼肚白。他摸出赵会长塞给他的烧饼，咬了一大口，芝麻混着麦香在嘴里散开。他知道，这一仗只是开始，后面的路还长，但只要手里有枪，身边有弟兄，再硬的骨头，也能啃下来。
白云山的风还在吹，却带着点暖意了。火堆边，士兵们的鼾声、笑声，还有远处偶尔传来的枪响，在晨光里织成一张网，把这座山，把山脚下的济南城，护得严严实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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