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王，在这儿干嘛呢？围这么多人，影响多不好。”
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围观的人群下意识地往两边让开，露出一条道来。林晚晚抬头望去，只见一个穿着深灰色干部服的男人走了过来，约莫五十岁上下，头发梳得整齐，面容温和，却透着一股久居上位的沉稳。他身后跟着一个年轻秘书，手里拿着公文包，一看就不是普通人。
王干事听到这个声音，身体明显一僵，原本嚣张的气焰瞬间消散大半。他连忙转过身，脸上挤出一个略显谄媚的笑容：“李主任？您怎么来了？我这不是在例行检查嘛，这姑娘占道摆摊，我正跟她讲道理呢。”
被称作“李主任”的男人没理会他的解释，目光扫过地上的旧花布和散落的头花发卡，又落在林晚晚身上——她眼眶微红，手里还攥着一把硬币，身上的蓝布褂子虽然旧，却洗得干净，看起来不像撒泼耍赖的小贩。
“讲道理？”李主任皱了皱眉，语气带着一丝不满，“跟一个卖头花的小姑娘讲道理，需要围这么多人？你看看这街上，人来人往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市管欺负人呢。”
王干事的额头冒出一层薄汗，连忙解释：“不是的李主任，我就是想让她把摊子收了，别在这儿占道…她是军属，我也没为难她，就是跟她好好说。”他一边说，一边偷偷给林晚晚使眼色，意思是让她别再多说。
林晚晚心里清楚，这是她脱身的好机会，连忙顺着王干事的话往下说：“李主任，是我不对，我不该在这儿摆摊占道，王干事己经跟我讲清楚了，我这就收起来，再也不来了。”
李主任闻言，脸色缓和了些，看向王干事：“既然她己经知道错了，让她收了摊子赶紧走就是了。你忘了今天要去主街检查食品卫生？那边还有一堆事等着呢，在这儿跟个小姑娘耗着，像话吗？”
王干事像是得了救命稻草，连忙点头：“是是是，李主任，我这就去！”他瞪了林晚晚一眼，压低声音说：“算你运气好！赶紧收起来滚蛋！别再让我看见你在这儿摆摊！”说完，就跟着李主任匆匆离开了，连年轻跟班都忘了带，还是跟班自己提着本子小跑着追上去的。
围观的人群见没热闹可看，也渐渐散去。有人路过林晚晚身边时，还忍不住安慰她几句：“姑娘，别害怕，以后注意点就行。”“那市管就那样，欺软怕硬，你别往心里去。”
林晚晚连忙道谢，蹲下身，手脚麻利地把没卖完的五枚头花发卡收进布包里。刚才紧张的时候没觉得，现在一放松，才发现自己的腿都在发软，手心也全是汗，连攥着的硬币都湿了一片。
她不敢再多待，怕王干事回头找她麻烦，也怕再遇到其他市管。揣着布包，快步离开街角，沿着小路往家属院走。路上的风一吹，她才慢慢冷静下来，心跳也渐渐平复，可刚才被王干事刁难的场景，却像电影一样在脑子里回放，让她心里一阵后怕。
她原本以为，摆摊卖头花是件简单的事，只要东西好看、价格合理，就能赚到钱。可今天的经历却给她泼了一盆冷水——个体经营的风险远比她想象的大，不仅要担心没人买，还要担心被市管抓、被罚款、被没收东西。要是今天没有李主任解围，她要么交了罚款、丢了东西，要么就被带到市管所，到时候不仅自己受委屈，还会给陆沉舟惹麻烦。
“这样不行，太被动了。”林晚晚走到一棵老槐树下，停下脚步，靠在树干上，从布包里拿出没卖完的头花发卡。一枚红色蝴蝶结发圈，两枚粉色花朵发夹，还有两枚彩色流苏头绳，每一个都凝聚着她的心血。她轻轻着发圈上的玻璃珠，心里开始深思：“总不能每次都靠运气解围，得想个更稳妥的办法。”
她想起刚才在街角看到的场景——卖豆浆油条的大叔和卖包子的阿姨，看到市管就躲，显然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他们肯定有自己的办法应对，比如找更隐蔽的地方摆摊，或者跟其他小贩互相通风报信。可这些办法都只是暂时的，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到底该怎么办呢？”林晚晚皱着眉，脑子里乱糟糟的。她想起自己现代社会的经历，那时候做生意讲究合法合规，还要有自己的渠道和资源。可在这个年代，个体经营刚有松动，政策还不明确，想合法合规地做生意，难如登天。
她又想起家属院里的军嫂们——张婶会纳鞋底，王嫂会织毛衣，还有不少军嫂会绣花、做鞋垫。她们手巧，却只能在家做些手工自己用，或者送给亲戚朋友，不能靠手艺赚钱。要是能把她们组织起来，一起做手工，一起找地方卖，会不会好一些？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她压了下去——组织军嫂一起做手工，听起来简单，可实际操作起来肯定很难。军嫂们来自不同的地方，性格各异，有的可能不愿意抛头露面，有的可能担心赚不到钱，还有的可能会觉得她多管闲事。而且，就算组织起来了，还是要面对市管的问题，还是会有风险。
“可单打独斗，风险更大啊。”林晚晚叹了口气，又想起张团长上次来家里时说的话——“小林，家里收拾得不错，继续保持”“以后有困难，可以去找我”。张团长是团级干部，要是能得到他的支持，是不是就能解决政策和场地的问题？
她心里一动，一个模糊的想法开始萌芽：要是能以“军嫂互助小组”的名义，向部队申请一个小小的场地，比如家属院的活动室，让军嫂们在里面做手工，然后把做好的手工品卖给部队的家属或者战士们，这样既不用在大街上摆摊，不用担心被市管抓，又能合法合规地赚钱，还能帮其他军嫂改善生活。
这个想法让她眼前一亮，可很快又犹豫起来——她跟张团长不熟，只是见过一面，张团长会不会同意她的申请？部队会不会觉得她“不安分”，想搞小动作？而且，组织军嫂互助小组，需要协调很多事情，她能做好吗？
“不管怎么样，总得试试。”林晚晚握紧了手里的头花发卡，眼神变得坚定起来。她知道，今天的经历虽然惊险，却也让她看清了自己的不足和当前的形势。单打独斗走不通，那就只能想办法抱团取暖，利用集体的力量，找到一条更稳妥的出路。
她揣好布包，加快脚步往家属院走。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她的身上，温暖而明亮。她看着手里没卖完的头花发卡，心里不再是失落，而是充满了希望——虽然第一次摆摊遇到了挫折，但她没有放弃，反而找到了新的方向。
回到家属院时，己经快到中午了。陆沉舟还没回来，林晚晚把布包藏好，开始收拾家务、准备午饭。她一边择菜，一边在心里盘算：下午去找张婶聊聊，看看她对组织军嫂做手工的想法怎么看；要是张婶支持，再找王嫂和其他几个手巧的军嫂问问意见；等大家都同意了，再一起去找张团长申请场地。
“一步一步来，总会好起来的。”林晚晚看着锅里翻滚的白菜，嘴角露出一丝笑容。她知道，未来的路还很长，还会遇到很多困难，但她不会再像以前那样退缩和害怕。她会用自己的智慧和勇气，为自己、为陆沉舟、也为其他军嫂，闯出一条属于她们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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