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笨拙的和解与松动的墙
早饭桌上，气氛依然算不上热络。江熠母亲给林晚盛了碗小米粥，粥里卧了个荷包蛋，蛋白煎得焦香，是北方人招待客人的客气。
“趁热吃，暖暖身子。”她语气平平，没看林晚，却在江熠想开口时，用眼神制止了他。
林晚拿起勺子，小口喝着粥。小米的软糯混着蛋香，熨帖了胃，也让她稍微定了定神。她知道，江熠母亲没把她赶出门，己经是态度软化的信号。
饭后，江熠父亲去公园遛弯，江熠被母亲指使着去买酱油。客厅里只剩林晚和江熠母亲，空气静得能听到窗外的风声。
江熠母亲坐在沙发上纳鞋底，线穿过布面的“沙沙”声，像在心里挠痒。林晚犹豫了半天，走过去，轻声问：“阿姨，我帮您穿线吧？”
江熠母亲抬眼看她，把手里的线团递过去。林晚接过，指尖捏着线头，试了好几次才穿过针眼——她从小没做过针线活，手有点笨。
“还是我来吧。”江熠母亲接过针线，三两下就穿好了，语气松了点，“城里姑娘，是不是很少做这些？”
“嗯，我妈也不让我碰，说怕扎到手。”林晚笑了笑，“阿姨您这手艺真好，比外面买的鞋舒服。”
“舒服是舒服，就是费工夫。”江熠母亲低头纳着鞋底，忽然说，“小熠小时候穿的鞋，都是我亲手做的。他脚长得快，一双鞋穿不了仨月，我就总在夜里给他纳，想着能结实点，别总磨破脚。”
林晚没接话，安静地听着。她知道，这是江熠母亲在说给她听——这个儿子，是她一点点疼大的，容不得半点委屈。
“他上体校那年，才十五，瘦得跟豆芽菜似的，被大孩子欺负了也不跟家里说，偷偷抹眼泪。”江熠母亲的声音软了些，“我就总怕他吃亏，怕他遇人不淑。你比他大七岁，我不是嫌你老，是怕你……把他当弟弟糊弄。”
“阿姨，我不会的。”林晚的声音很轻，却很认真，“我喜欢江熠，不是因为他年轻，是因为他真诚、善良，他看我的时候，眼睛里有光。他保护我的时候，比谁都可靠。”
她顿了顿，想起那些并肩走过的日子：“我们在一起，不是我拖着他，是我们互相扶持。他让我觉得，年龄从来不是距离，是我们一起长大的证明。”
江熠母亲的手停了停，没说话，手里的针线却慢了下来。
江熠买酱油回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母亲在纳鞋底，林晚坐在旁边，手里捧着一杯热茶，两人没说话，气氛却没了早上的紧绷。他悄悄松了口气，轻手轻脚地进了厨房。
下午，江熠母亲突然说：“小熠他姥姥今天生日，晚上去姥姥家吃饭，你也一起去吧。”
林晚愣了一下，江熠赶紧拉她的手：“去吧，我姥姥人特别好。”
江熠姥姥家在老胡同里，院子里堆着过冬的白菜，屋檐下挂着红辣椒和玉米，烟火气十足。姥姥看到林晚，拉着她的手不放，一口一个“闺女”，问她冷不冷，给她塞花生糖，全然没提年龄的事。
饭桌上，姥姥给林晚夹了块炖肉：“尝尝，我大孙子最爱吃这个。”转头又对江熠母亲说，“小熠眼光好，这闺女看着就实在，比那些花里胡哨的强。”
江熠母亲没反驳，只是给林晚的碗里也添了块肉。
从姥姥家出来，雪又下了起来。江熠母亲走在前面，突然回头对林晚说：“你们打算在城里定居？”
“嗯，我们在看房子了。”林晚赶紧回答。
“首付够吗？”她又问。
“我们攒了一些，不够的话……”
“我和你叔还有点积蓄，不够就吱声。”江熠母亲打断她，语气还是淡淡的，却让林晚的眼眶瞬间热了。
回到家，江熠母亲从柜子里拿出一床棉被：“这是我给你们做的，棉花是新弹的，盖着暖和。”被面上绣着并蒂莲，针脚细密，一看就费了不少功夫。
林晚接过棉被，沉甸甸的，像捧着一份沉甸甸的认可。
临走那天，江熠母亲塞给林晚一个红包：“按我们这儿的规矩，第一次见面得给红包，图个吉利。”
林晚想推辞，江熠在她耳边说：“拿着吧，这是我妈的心意。”
火车开动时，林晚看着窗外倒退的雪景，心里暖融融的。她打开那个红包，里面是两千块钱，还有一张小纸条，是江熠母亲的字迹：“好好对他，别吵架。”
林晚笑着把纸条放进钱包，转头看向江熠。他正看着她，眼里的光比窗外的雪还亮。
“我就说我妈会喜欢你的。”他得意地挑眉。
“是你姥姥帮了忙。”林晚戳了戳他的脸。
“那也是因为你好。”江熠握住她的手，贴在脸上，“林晚，我们离回家又近了一步。”
林晚靠在他肩上，看着窗外渐渐融化的雪，心里清楚——那些曾经横亘的墙，正在一点点松动、坍塌。而墙的另一边，是越来越清晰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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