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露在紫檀木招牌上凝成细碎的珍珠，被第一缕阳光照得透亮。沈青芜踩着梯子，给新挂的灯笼换绳 —— 那是街坊们凑钱买的琉璃灯，夜里点亮时，金粉题的 “青芜回收站” 五个字会在墙上投下晃动的光影，像幅流动的画。
“丫头，小心点！” 王摊主站在梯子下扶着，手里还攥着块粗布，随时准备给她擦汗，“昨儿个李老汉说，城北的张猎户要把他家传的弩箭送来修，那玩意儿铁件多，怕是得费不少劲。”
沈青芜低头笑了笑，将绳结系得更牢些：“没事，越复杂的越容易修。对了王大哥，你帮我留意着点，最近有没有生面孔在巷口转悠？”
王摊主的脸色沉了沉，往槐树下瞟了眼 —— 萧彻的随从换了班，新守着的两个汉子穿着短打，看着像寻常镖师，可眼神里的警惕藏不住。“放心，我这双眼睛毒着呢。” 他压低声音，“不过话说回来，那位萧公子的人守了快半月了，靖王那边真能沉住气？”
沈青芜跳下梯子，拍了拍手上的灰：“越沉得住气，越说明在憋大招。” 她望向巷口尽头，那里的晨雾还没散尽，隐约能看见城主府的飞檐，“就像这天气，越是闷热无风，越容易下暴雨。”
话音刚落，巷口传来一阵马蹄声。三匹快马踏破晨雾，为首的骑士翻身下马，手里举着个烫金的帖子，径首走到院门口：“沈青芜姑娘在吗？靖王殿下有请。”
院门口瞬间安静下来。送破烂的百姓们下意识地往后退，手里的铁器 “哐当” 撞在一起，发出刺耳的声响。王摊主立刻挡在沈青芜身前，握紧了腰间的短刀：“靖王？他找我们丫头做啥？”
骑士冷笑一声，眼神扫过众人，带着上位者的倨傲：“殿下听说沈姑娘有双巧手，想请姑娘去府中修缮几件古物。这是请柬，也是命令，去不去，姑娘自己掂量。”
帖子上印着狰狞的牡丹纹，与刀疤强刀鞘上的纹样如出一辙。沈青芜接过帖子，指尖触到烫金的 “靖” 字，像被火烫了似的缩回手 —— 这哪是请柬，分明是鸿门宴的帖子。
“我不去。” 她把帖子递回去，声音平静却坚定，“我只是个收破烂的，修不了什么古物，怕是要辜负殿下美意。”
“姑娘是不给靖王殿下面子？” 骑士的手按在了刀柄上，眼神骤然变冷，“别忘了，云岚城的天，是谁说了算。”
“是王法说了算！” 李老汉突然从人群里挤出来，手里举着本泛黄的账簿，“我这账本上记着呢，前几日有伙人冒充靖王手下砸店伤人，我们己经报官了！现在正主派人来‘请’人，是想销毁证据吗？”
街坊们顿时炸开了锅，纷纷附和：
“就是！我们都能作证！”
“想带青芜丫头走，先过我们这关！”
“去告诉靖王，别以为我们老百姓好欺负！”
骑士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显然没料到这些市井百姓敢公然叫板。他瞥了眼槐树下的两个随从 —— 那两人始终没动，却像两座山压在那里，让他不敢轻举妄动。
“好，很好。” 骑士咬了咬牙，翻身上马，“沈姑娘，你最好想清楚。三日内，若是不去靖王府，后果自负！”
马蹄声渐远，巷口的晨雾被踏得七零八落。沈青芜望着骑士消失的方向，手里的灯笼绳被攥得发白。三日内…… 靖王显然没打算给她太多时间。
“丫头，不能去啊！” 张大妈拉着她的手，指节都在抖，“那靖王府就是龙潭虎穴，进去了哪还能出来？当年镇国公府的人，就是被他请去喝茶，再也没回来……”
“我知道。” 沈青芜深吸一口气，转身往院里走，“所以我得做点准备。”
她走进西厢房，从床底下拖出个木箱。箱子里是这些日子攒下的灵力值兑换的符箓和修复的精铁 —— 有能隐身的敛息符，有能加固门窗的金刚符，还有十把磨得锋利的短匕，每把匕首都淬了微量的麻药。
“王大哥，李大叔，你们进来一下。” 沈青芜把两人叫到房里，关上房门，“我有件事想拜托你们。”
她从怀里掏出两张图谱，上面是系统简化过的基础转化术 —— 只要按图谱上的步骤注入灵力，普通铁器也能修复七成。“这是我修东西的法子，你们学会了，万一我……” 她顿了顿，避开那个不吉利的词，“万一我不在，这店也能开下去。”
王摊主和李老汉愣住了，看着图谱上的符文，又看看沈青芜通红的眼眶，忽然明白了她的意思。
“丫头，你要干啥？” 王摊主的声音发颤，“你可不能自己去闯靖王府啊！”
“我没打算去。” 沈青芜把图谱塞给他们，“但我得让靖王知道，就算没了我，这‘青芜回收站’也垮不了。他要的是能变宝贝的秘密，可这秘密一旦传开，他抓我还有啥用？”
李老汉捧着图谱的手在抖，老花镜滑到了鼻尖：“可…… 可这法子要是被坏人学去了……”
“坏人学不会。” 沈青芜笑了笑，“这图谱得用真心才能催动，像刀疤强那样的人，就算拿着图谱，也只能修出堆废铁。” 她指的是系统的限制 —— 心怀恶意者无法使用转化术，可在两位老人听来，却像是某种玄妙的法术，顿时安心了许多。
接下来的两日，沈青芜手把手教两人转化术。王摊主力气大，学起修复农具来得心应手；李老汉心思细，对铜器的修复格外擅长。街坊们也看出了端倪，却没人多问，只是默默送来更多的破烂，让他们练习。
萧彻的人来过一次，送来张字条：“靖王在府中设伏，勿入。城西有密道可出城，危急时用。”
沈青芜把字条烧了，却没动出城的念头。她若走了，这些街坊怎么办？靖王迁怒下来，整个城南都会遭殃。
第三日清晨，天还没亮，巷口就传来了甲胄摩擦的声响。沈青芜推开窗，看见一队披甲的士兵堵住了巷口，手里的长矛在晨雾里闪着寒光 —— 靖王终究还是动了硬的。
“丫头，他们来了！” 王摊主举着刚修好的铁叉冲进来，“跟他们拼了！”
“别冲动。” 沈青芜按住他，从袖袋里摸出萧彻给的传音玉佩，“我去会会他们。”
“你真要去？” 李老汉急得首跺脚，“那可是靖王啊！”
“不去，他们会屠了这条巷。” 沈青芜把图谱最后看了一眼，塞回李老汉手里，“记住，不管发生什么，都要把店开下去。”
她走到院门口，士兵们立刻围了上来，长矛的尖端几乎要戳到她脸上。为首的校尉冷声道：“沈姑娘，别让我们动手。”
沈青芜没说话，只是最后看了眼紫檀木招牌。阳光正穿过云层照在上面，金粉的字亮得晃眼，王摊主、李老汉、张大妈…… 所有街坊都站在招牌下看着她，眼里没有恐惧，只有不舍和坚定。
“走吧。” 她转身，踏上了士兵带来的马车。
车帘落下的瞬间，她听见巷口传来整齐的吆喝 —— 是街坊们在喊 “青芜回收站，开门迎客咯”，声音洪亮，像在给她送行，又像在宣告某种不屈的信念。
马车碾过青石板，沈青芜捏碎了袖袋里的传音玉佩。冰凉的玉屑落在掌心，她仿佛能听见萧彻那边传来的回应。
风雨终究还是来了。可她知道，只要那紫檀木招牌还挂着，只要街坊们还在，这场风雨，就淹不了她的根。
车窗外，云岚城的轮廓渐渐远去，只有城南那片晨光里，“青芜回收站” 的灯笼还在风中摇晃，像一点不肯熄灭的星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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