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岚城的秋阳带着点暖烘烘的倦意,斜斜地照在 “青芜回收站” 的紫檀木招牌上。沈青芜正蹲在院里,看着阿药用新提炼的黏合剂修补一面裂成蛛网的铜镜。镜面蒙着层厚厚的铜锈,边缘还缺了块,是昨日从城东老宅收来的废品,系统提示修复后有 “显影” 功能,她本想留着当幌子,此刻倒成了阿药练手的物件。
“青芜姐,你看这纹路。” 阿药指着镜背的缠枝莲纹,眼里闪着光,“是前朝的样式,用的是‘鎏金错银’工艺,就算不修复,光这镜背也值不少钱。” 他的指尖轻轻拂过锈迹斑斑的花纹,像是在抚摸某种易碎的珍宝 —— 这几日他对古物的敏感度越来越强,常常能从废品里找出旁人看不出的门道,沈青芜知道,这是他被尘封的记忆在悄悄复苏。
沈青芜刚要答话,院门外忽然传来一阵环佩叮当,伴随着女子娇柔的笑语,像串不合时宜的珍珠,砸破了院里的宁静。“这就是那个收破烂的地方?看着倒比想象中干净些。”
她抬头望去,只见苏怜月穿着件藕荷色罗裙,裙摆绣着银线海棠,每走一步,裙摆上的碎钻便在阳光下闪闪烁烁,晃得人眼晕。她身后跟着西五个穿绫罗的丫鬟,个个手里捧着锦盒,排场比城主府的小姐还大。苏怜月是云岚城首富苏万山的独女,自小娇生惯养,又仗着父亲与靖王府沾点远亲,在城里向来眼高于顶,寻常商户见了都要矮三分。
“沈姑娘,别来无恙?” 苏怜月摇着柄描金团扇,扇面上画着 “百鸟朝凤” 图,扇骨是罕见的湘妃竹,一看便知价值不菲。她的眼神扫过院里的废铁堆,嘴角勾起抹讥诮,“听说你这回收站生意不错,连破铜烂铁都能卖出金价钱,真是好本事。”
阿药皱了皱眉,不动声色地把铜镜往身后藏了藏。他虽记不清太多事,却本能地不喜这女人身上的脂粉气 —— 甜得发腻,底下还藏着点若有似无的药味。他鼻尖微动,很快辨出那是 “魅情香”,一种能让人下意识产生好感的,却是丹师堂严令禁止私下使用的东西。这女人,从里到外都透着股虚假。
沈青芜站起身,掸了掸手上的灰:“苏小姐大驾光临,不知有何贵干?我这儿只收废品,不卖胭脂水粉。” 她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疏离。前几日去靖王府时,她曾远远见过苏怜月一次,当时她正围着靖王身边的谋士撒娇,那副谄媚模样,与此刻的骄矜判若两人。
“咯咯咯。” 苏怜月笑得花枝乱颤,用团扇半掩着嘴,露出皓白的牙齿,“沈姑娘真会说笑。我来是想劝劝你,人贵有自知之明。你一个收破烂的,怎么配得上靖王殿下?前几日还听说你去了靖王府,莫不是痴心妄想,想攀龙附凤?”
她身后的丫鬟们立刻跟着哄笑起来,声音尖细刺耳,像一群聒噪的麻雀。“就是!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配提靖王殿下的名字吗?”“听说她连像样的首饰都没有,脖子上就挂着块破墨石,真是笑掉大牙!”“我家小姐的一根发簪,都够她这破店开半年了!”
沈青芜下意识地摸了摸颈间的墨石 —— 那是阿药亲手打磨的,虽不名贵,却带着少年掌心的温度。她冷声道:“我与靖王素无瓜葛,配不配得上,轮不到苏小姐置喙。若是来捣乱的,就请回吧。”
“捣乱?” 苏怜月收起笑容,眼神陡然变冷,像淬了冰的刀子,“我是来给你送‘礼物’的。” 她示意身边的大丫鬟打开锦盒,里面铺着层猩红的绸缎,放着件绣着凤凰的霞帔,金线在阳光下闪得刺眼,针脚细密得连凤羽的纹路都清晰可见。“这是我爹托京城最好的绣娘做的,要送给靖王殿下的贵客。听说那贵客是位女眷,身份尊贵得很。你看这料子,是贡品云锦,这绣工,光金线就用了三两,你这辈子怕是都见不到。”
她故意把霞帔往沈青芜面前凑了凑,熏香的气息几乎要呛人:“不像某些人,只能跟破铜烂铁打交道,身上永远带着股铁锈味,也不怕污了贵人的眼。”
院门外不知何时围了些街坊,都在低声议论。张大妈气得首发抖,手里的菜篮子 “哐当” 撞在墙上,却被王摊主拉住 —— 苏家在云岚城势力盘根错节,又沾着靖王府的光,寻常百姓哪敢得罪。李老汉躲在人群后,偷偷往怀里塞了块石头,眼神里满是愤懑。
沈青芜看着苏怜月得意的嘴脸,忽然笑了:“苏小姐觉得,用名贵的料子,就能遮住骨子里的龌龊?”
苏怜月的脸色瞬间变了,团扇猛地顿在掌心:“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 沈青芜转身从阿药手里拿过那面刚修复好的铜镜。经过阿药几日的打磨,镜面己光洁如新,连缠枝莲纹都透着温润的光,边缘的缺口被他用同色铜料补好,不细看竟看不出痕迹。“只是觉得,有些东西,得照照镜子才知道真面目。”
苏怜月的目光落在铜镜上,瞳孔微微一缩。那镜子看着普通,却让她莫名心慌 —— 就像三日前,她偷偷溜进丹师堂药材库时,那种被人窥视的感觉。她强作镇定,嗤笑道:“这种破烂货也配叫镜子?我梳妆台上的银镜,比这亮十倍,照出来的人影都带着光晕呢!”
“哦?是吗?” 沈青芜指尖在镜背轻轻一叩,铜镜发出清脆的 “叮” 声,“苏小姐若是不信,不妨照照?”
阳光恰好穿过云层,落在铜镜上,折射出一道淡金色的光带,像条流动的丝带,缓缓缠上苏怜月的裙摆。她下意识地想后退,却被沈青芜牢牢锁住视线。
“怎么,不敢?” 沈青芜挑眉,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还是说…… 苏小姐心里有鬼,怕这镜子照出什么不该看的?”
周围的街坊顿时起了哄,纷纷催促:“照照又何妨?难不成真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就是,苏小姐不是说自己光明正大吗?”
苏怜月骑虎难下,咬了咬牙,挺了挺胸脯:“照就照!我怕你不成?” 她心里却在打鼓 —— 那日出事后,她明明把所有痕迹都处理干净了,沈青芜一个收破烂的,怎么可能知道?定是想故意刁难,看她出丑。
她强装镇定地走到沈青芜面前,高昂着头,摆出一副任君查看的姿态。丫鬟们也跟着帮腔:“我家小姐行得正坐得端,随便照!”“等照完了,看这收破烂的还有什么话说!”
沈青芜举起铜镜,镜面微微倾斜,正好对着苏怜月的脸。阳光透过镜面,在她脸上投下淡淡的光斑,起初并无异常,可片刻后,镜面忽然泛起涟漪,像滴进了墨的清水,渐渐晕开另一幅画面 ——
画面里,是昏暗的丹师堂药材库。苏怜月穿着身夜行衣,正鬼鬼祟祟地打开一个贴着 “回春丹” 标签的药箱,手里拿着个一模一样的瓷瓶,飞快地调换着里面的丹药。她的动作极快,眼神里却带着恶毒的笑意,嘴里还念念有词:“等你变成丑八怪,看靖王还会不会护着你…… 到时候,整个云岚城,只有我才配站在他身边……”
周围的空气瞬间凝固了。
镜中的画面清晰得像亲眼所见,连药瓶上的 “回春丹” 三个字都看得一清二楚,甚至能看清苏怜月夜行衣袖口绣着的小小 “苏” 字 —— 那是苏家特制的标记,街坊们有不少人见过。
苏怜月的脸 “唰” 地白了,像被抽走了所有血色,手里的团扇 “啪嗒” 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她踉跄着后退几步,指着铜镜,声音抖得不成样子:“这…… 这是什么妖术!你伪造的!你故意陷害我!”
“陷害?” 沈青芜冷笑一声,缓缓转动铜镜,让镜面朝向围观的街坊,“大家看清楚了,这镜中之人,是不是苏小姐?她换的,是不是丹师堂给靖王贵客准备的回春丹?”
街坊们顿时炸开了锅,指着镜中的影像议论纷纷:
“真是苏怜月!那身夜行衣我见过,前几日她丫鬟还在布庄扯过同款玄色料子!”
“怪不得丹师堂前几日说回春丹被调包了,原来是她干的!”
“太恶毒了!给靖王的贵客下药,这是想掉脑袋啊!”
苏怜月的丫鬟们也慌了神,有两个胆小的己经悄悄往后退,眼神闪烁,显然是知道些内情。王摊主看得眼睛都首了,拉着沈青芜的胳膊问:“丫头,这镜子是啥宝贝?还能照出前几日的事?”
“是面老镜子,能映出人心罢了。” 沈青芜没细说,只是举着铜镜,一步步逼近苏怜月,“苏小姐,你还有什么话说?”
苏怜月浑身发抖,指着沈青芜的手都在颤:“你…… 你这妖镜!我要砸了它!” 她像疯了似的扑上来,想抢夺铜镜,却被阿药死死拦住。少年虽瘦小,力气却不小,双手攥着她的手腕,眼神里的冷意比铜镜的光还寒:“做了亏心事,还想毁证据?”
“放开我!你们这群贱民!” 苏怜月又踢又打,藕荷色的罗裙被扯得歪歪扭扭,鬓边的珠花掉在地上,被她自己踩得粉碎,哪里还有半分刚才的娇贵模样,“我爹不会放过你们的!靖王殿下也不会放过你们的!”
“靖王?” 沈青芜的声音陡然拔高,像一道惊雷,让所有人都安静下来,“你给靖王的贵客下药,还好意思提靖王?我倒要看看,他是护着你这蛇蝎心肠的女人,还是护着被你暗害的贵客!”
镜面的影像还在继续流转,清晰地映出苏怜月把真药藏进梳妆台暗格,又将假药交给刘管事的画面,连暗格的位置、刘管事接过药瓶时贪婪的眼神,都看得一清二楚。
苏怜月彻底在地,面如死灰。她知道,自己完了。
院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带着金戈铁马的肃杀之气。沈青芜抬头望去,只见一队披甲的士兵簇拥着一顶轿子,正往这边赶来,轿帘上绣着的暗金色牡丹,在阳光下闪着刺眼的光 —— 那是靖王府的标记。
她心里咯噔一下。来得真快。看来,这场闹剧,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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