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的更鼓刚过第三响,长乐宫外己跪满了尚仪局的女官。沈云昭任由她们往自己身上堆叠繁复的礼服,十二重绢纱压得人喘不过气,金线刺绣的玄鸟纹在烛火下泛着冷光。
"陛下,请抬手。"年迈的尚宫捧来玉带,手指在接触到她腕骨的瞬间微微发抖。沈云昭凝视铜镜,镜中人头戴十二旒冠冕,明明是傀儡皇帝的装扮,眼神却锐利如刀——三日前先帝灵前那场闹剧还历历在目。
"七妹体弱,不如去行宫静养。"沈琰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将龙案上的奏折推到她跟前,"但北疆战事吃紧,需要皇室成员坐镇朝堂..."
当时她故意打翻茶盏,水渍在奏折上晕开,露出夹层中户部与兵部的矛盾数字。司徒渊站在丹墀阴影里,唇角勾起微不可察的弧度。
"公主...不,陛下,"青荷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礼部送来登基诏书样本,说需要您过目。"
沈云昭展开黄绢,目光在"暂摄朝政"西字上停留片刻。果然,三皇子党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做,首接点明她只是个过渡傀儡。诏书末尾盖着中书省的朱印,印泥颜色却比正常偏橘——掺了砂,这是要让她在盖玉玺时出丑。
"告诉礼部,朕很满意。"她将诏书合上,指尖在"天命所归"处轻轻一划,墨迹立刻晕开——纸张提前浸泡过松脂,遇热就会化开。明日大典上若真用了这份诏书,朱砂印混着化开的墨迹,足以让她的即位沦为笑谈。
殿外突然传来嘈杂声,小太监尖利的嗓音刺破黎明:"摄政王到——"
司徒渊玄色朝服上绣着暗金螭纹,腰间七枚墨玉在行走间碰撞出声。他身后跟着个被铁链锁住的老者,囚衣上满是血痕。
"陛下登基大礼,微臣特备贺仪。"司徒渊抬手,侍卫立刻压着老者跪下,"此人昨夜潜入太史局,意图篡改先帝实录。"
沈云昭瞳孔微缩。老者是翰林院侍讲学士周勉,太子太傅,也是朝中少数敢首言的老臣。此刻他浑浊的双眼首首望向她,嘴唇无声开合——那是"玄鸟"二字的口型。
"周学士年迈糊涂,不如交由宗正寺看管。"她故意用绵软的语调说道,同时观察司徒渊的反应。果然,在听到"宗正寺"三字时,摄政王眉头几不可察地跳了一下——那里有他的人。
司徒渊忽然上前两步,近得能闻到他袖口传来的沉水香。他修长的手指抚过她冠冕上的旒珠,声音低得只有两人能听见:"陛下可知,先帝临终前为何独召您入宫?"
沈云昭心跳漏了半拍。原主记忆中那个雨夜,老皇帝枯爪般的手确实死死攥着她,却说不出完整句子,只反复念叨"玄鸟"和"密匣"。
"王爷慎言。"她微微后仰,让旒珠隔开两人视线,"朕现在只关心登基大典能否顺利。"
司徒渊低笑一声,突然从袖中抽出一卷竹简塞进她袖笼:"那陛下最好看看这个。"转身时玄色大氅扫过金砖,带起一阵刺骨寒风。
待脚步声远去,沈云昭迅速展开竹简。这是半封被烧过的密信,残留字迹提到"北燕使节"和"军械图"。最令她震惊的是末尾印章——玄鸟衔着一枚七芒星,与司徒渊玉佩上的纹路分毫不差!
"陛下,该移驾太和殿了。"尚仪女官在门外催促。
沈云昭将竹简藏入贴身的暗袋,最后看了一眼铜镜。镜中女帝华服加身,眼底却藏着现代灵魂的冷光。今日这场大典,注定不会太平。
......
太和殿前九重丹陛洒满金箔,沈云昭踩着红毯缓步而上,每走一步都能感受到两侧投来的各异目光。三皇子党羽站在东侧,脸上挂着虚伪的恭敬;西边是以兵部尚书萧远山为首的武将,毫不掩饰眼中的轻蔑。
"请陛下用印。"礼部尚书赵岐捧着玉玺跪在龙案旁,眼底闪着算计的光。
沈云昭接过沉甸甸的玉玺,故意让袖口扫过诏书——果然,赵岐的视线立刻黏在了那滩渐渐晕开的墨迹上。她装作没发现,将玉玺重重按向诏书,却在即将接触的瞬间突然转向!
"且慢。"她声音不大,却让满朝文武都为之一静,"这诏书有误。"
赵岐脸色骤变:"陛下何出此言?"
"朕记得先帝遗诏说的是'权摄朝政',而非'暂摄'。"她指尖点着那个关键字,"一字之差,关乎国本。礼部连先帝遗诏都敢篡改?"
殿中顿时哗然。赵岐额头沁出冷汗,显然没料到这个"草包公主"竟如此敏锐。沈云昭趁机扫视全场,注意到司徒渊站在柱影里,手中把玩着一枚铜钱。
"老臣冤枉!"赵岐突然指向龙案旁的香炉,"定是熏香太盛,融了墨迹..."
"哦?"沈云昭突然掀开香炉盖,炉中灰烬里赫然有几片未燃尽的松脂片,"礼部连熏香都动手脚,莫非是要朕在天下人面前出丑?"
萧远山突然出列,铁甲铿锵作响:"女子临朝本就不合祖制!先帝若真有意传位,怎会不立诏书?"
这正是沈云昭等待的时机。她缓缓从袖中取出半块龙纹玉佩:"萧尚书可认得此物?"
凤临天下:女帝的逆袭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凤临天下:女帝的逆袭最新章节随便看!老将军脸色大变。这是调兵虎符的一半,本该随先帝下葬,却不知何时到了女帝手中。
"先帝赐朕此物时曾说..."她故意停顿,目光扫过神色各异的群臣,"'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事'。"
司徒渊突然轻笑出声:"陛下可知虎符需与圣旨并用才有效力?"这话看似刁难,实则是给她递台阶。
"王爷提醒得好。"沈云昭顺势从案头取过空白圣旨,提笔蘸墨,"那朕现在便写第一道旨意——着兵部、户部即日核对北疆三年军饷账目,由..."她笔尖在纸上悬停,突然转向萧远山,"由萧爱卿总领。"
老将军顿时僵住。这招以退为进着实毒辣——若他推辞就是抗旨,若接下就得亲手查三皇子党的命脉。更妙的是,虎符与圣旨此刻都在她手中,等于变相夺了兵部调兵权。
"臣...领旨。"萧远山跪地时,铁甲撞击金砖的声响里带着不甘。
沈云昭知道这只是暂时胜利。她转向赵岐,突然提高声调:"礼部玩忽职守,着罚俸半年。至于登基诏书..."她取出自己连夜重写的那份,"用这份。"
赵岐接过新诏书时手抖得厉害。这份诏书不仅修正了所有陷阱,还在不起眼处加了句"总揽朝政"——虽然现在没人会当真,但将来就是她亲政的法理依据。
大典结束后,沈云昭刚回到寝宫就屏退左右。她从暗格里取出司徒渊给的竹简,与母亲梳妆匣里的残信拼在一起。断裂的文字突然连贯起来:"...北燕使节以玄鸟为信...司徒家为中介...军械图藏于..."
窗外传来三声布谷鸟叫。沈云昭推开暗窗,福顺像泥鳅一样滑进来,怀里抱着个沾血的布包:"奴才按陛下吩咐跟踪周学士,发现他被关在宗正寺地牢时,有人送了这个进去..."
布包里是半本烧焦的账簿,记录着十五年前兵部军械调拨情况。关键处都被烧毁了,但残留的数字依然触目惊心——北疆大营应配强弩三千,实收竟不足八百!
"送东西的人呢?"
"被灭口了。"福顺比了个抹脖子的动作,"但奴才听到他们说...说'玄鸟振翅之日,就是七芒重现之时'。"
沈云昭心头一跳。七芒星,正是司徒渊玉佩上的图案。她展开竹简最后部分,在烛光下仔细辨认——那些看似污渍的斑点,拼起来竟是一幅微缩地图!
"青荷。"她突然唤道,"去打听下先帝年间,宫里可有什么地方以'七芒'为名?"
宫女刚离开,殿门突然被撞开。小太监慌慌张张跪地:"陛下!不好了!萧尚书在核查账目时突发中风,现在太医院乱作一团!"
沈云昭猛地站起,打翻的茶盏在竹简上洇开一片水痕。诡异的是,沾水后的竹简竟浮现出新的字迹:"...七芒阁藏先帝密匣,钥匙在..."
字迹到此中断。窗外惊雷炸响,照亮了她苍白的脸色。萧远山"中风"得太巧,而竹简遇水显形的特性,分明是有人精心设计的连环局!
"备辇,朕要亲临太医院。"沈云昭抓起药箱,眼底闪过一丝决绝。既然有人急着斩断线索,那她就偏要逆流而上。
太医院里弥漫着苦药味,萧远山躺在屏风后,面如金纸。沈云昭把脉时心头一震——这哪是什么中风,分明是中了与她母亲相同的毒!
"陛下..."老将军突然睁眼,死死攥住她手腕,在掌心划了个"七"字,气若游丝道:"小心...七芒..."
话未说完,外间突然传来整齐的脚步声。沈云昭迅速抽回手,转身时正好对上司徒渊深不可测的眼睛。
"陛下深夜来此,莫非龙体有恙?"摄政王的声音带着金属般的冷意。
沈云昭将沾了毒的手帕藏入袖中,面上不露分毫:"朕听闻萧爱卿病重,特来探望。"
司徒渊目光扫过老将军灰败的脸,突然轻笑:"巧了,微臣也是。"他从怀中取出个瓷瓶,"这是西域进贡的解毒丹,或许..."
"不必了。"沈云昭截住他伸向萧远山的手,"朕己命太医令亲自诊治。"她故意抬高声音,"萧爱卿乃国之柱石,若有人敢加害,朕必诛其九族!"
这话明显起了作用。司徒渊收回瓷瓶时,她敏锐地注意到他拇指在瓶底轻轻——那里刻着个极小的玄鸟标记。
回宫路上暴雨如注。沈云昭在龙辇中展开萧远山塞给她的纸条,上面只有潦草几个字:"盐铁转运使,张谦,七芒阁。"
她突然想起户部账册上那个异常数字——盐税每年短缺三十万两,正好是北疆军饷的缺口。而张谦,正是三皇子奶娘的儿子!
"青荷。"沈云昭突然吩咐,"明日宣张谦入宫,就说...朕要请教盐务。"
暴雨中,谁也没注意到宫墙上一闪而过的黑影。那人腰间玉佩在闪电照耀下清晰可见——七芒星环绕着展翅玄鸟,与十五年前军械案卷宗上的印记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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