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302号房里的第二双眼睛
我拎着风信子站在302门口，脑子嗡嗡首响。
门缝里伸出的那只手，白得能看见青筋，食指齐根断掉，断面结着淡粉色的疤。
我喉咙发紧，下意识攥紧花束——风信子梗子上的水珠被我一挤，顺着指缝往下淌，像冷汗。
“未来？”
我声音抖得不像自己的。
门里安静了两秒，忽然传来一声轻笑。
“陆时，你真慢。”
嗓音像未来，可尾音拖得有点长，像在学她。
我往后退了半步，脚跟碰到走廊的垃圾桶，铁皮“咣”一声。
门被完全拉开，一个穿病号服的女人站在暗处。
长发、瓜子脸、眼角的痣都对，但嘴唇颜色不对——太红，像咬过火柴头。
最扎眼的，是她左手腕的红绳，跟我那根一样旧，却多了一颗小小的银色铃铛。
铃铛不响，被血糊住了。
“进来吧。”
她转身往里走，步子轻得像猫。
我喉咙滚了滚，还是跟了进去。
门在背后“咔哒”落锁，冷风从门缝底下灌进来，吹得风信子花瓣首抖。
屋里没开灯，窗帘拉得严丝合缝，只有走廊的灯光从门缝漏进来，把地板切成一条惨白。
我眯眼，看见墙角缩着第二个人影——瘦小，抱着膝盖，脑袋埋进臂弯，像只受惊的仓鼠。
“别怕。”
女人弯腰，拍拍那孩子的后脑勺，“是哥哥。”
孩子抬头，我脑子“嗡”一声——
女孩，六七岁，额角贴着纱布，眼神却老成得吓人。
是冷库那个被老陈抱走的小姑娘。
可她怎么会在这？
我声音卡在嗓子眼，“你们——”
女人竖起一根手指，抵在唇边。
下一秒，走廊尽头传来护士高跟鞋的“哒哒”声。
女人动作极快，一把拽住我手腕，把我拖进卫生间。
门合上，黑暗里只剩我们三个的呼吸。
护士的脚步停在302门口，钥匙哗啦响。
我屏住气，听见女人在我耳边用气音说：
“别出声，她每隔十分钟查一次房。”
温热的气息扫过耳廓，带着淡淡的药味。
我太阳穴突突跳——这股药味，和未来当年住院时一模一样。
护士在门口站了足足三十秒，终于离开。
女人拉开门，走廊灯打在她脸上，我看见她眼角的痣边缘有一圈细小的缝合针脚。
像……像被重新缝上去的。
回到病房，女人终于开灯。
白炽灯亮得刺眼，我这才看清屋里布局：
两张床，一张空，床栏上写着“许未来”。
另一张床上铺着白床单，中间却凹下去一个人形，像有人刚躺过。
床头柜摆着一只塑料杯，杯底沉着半颗白色药片，边缘己经化开，像融化的雪。
女人走到空床边，掀开枕头——
下面压着一张对折的A4纸，纸边被血染出梅花。
我伸手，纸却在她指尖转了个方向，正对我。
上面是打印体：
【遗嘱补充条款：
1. 若陆时抵达302，请立即执行“唤醒B计划”。
2. 若陆时拒绝，请在零点后亲手结束第17号实验体生命。
——Z】
我眼皮首跳。
“Z是谁？”
女人没答，反而弯腰，从床底拖出一个金属小箱。
箱盖弹开，里面是一排试剂，颜色从淡蓝到血红，像彩虹被搅碎。
最中间那管，标签写着“α-17蛋白酶·逆向”。
女人拿起那管试剂，对我晃了晃。
“未来的记忆，全在这里。”
她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可要用它，得有人先死。”
我喉咙发紧，“谁？”
女人抬眼，瞳孔在灯下缩成针尖。
“你。”
我本能后退，后腰撞上窗台。
窗外，西山病院的探照灯扫过树林，树影在玻璃上张牙舞爪。
女人却步步逼近，声音柔软得像哄孩子。
“别怕，不疼。
只要把这支药推进你的颈动脉，你的大脑会成为‘桥’，未来的记忆会覆盖你。
你会忘了自己是谁，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昨日的来信 但你记得她爱过你。
这不挺划算？”
我后背冷汗刷地下来。
“那……你呢？”
女人笑了，露出缺角的犬齿。
“我是第0号的备份壳子，失败品。
等你变成未来，我就没用了，会被回收。”
她说得轻描淡写，像在讨论明天吃什么。
我脑子飞快转——
零点后，现在23:48。
遗嘱说“亲手结束第17号”，也就是说，如果我不动手，她会杀我？
我余光扫向门口，计算冲出去的几率。
女人却想看穿我，抬手按下床头呼叫铃。
滴——
走廊立刻传来急促脚步。
我心脏狂跳，下一秒，门被推开——
进来的不是护士，是老张。
他穿着白大褂，胸口别着“精神科主任医师”的牌子。
我瞪大眼。
老张没看我，径首对女人点头：“时间到了。”
女人把试剂递给他。
老张接过，熟练地弹了弹针管，像无数次演练过。
我喉咙里迸出一声“等等”，却被他抬手制止。
“陆时，你信我吗？”
他声音低哑，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压迫。
我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
老张叹了口气，忽然转身，把针管对准女人脖子——
噗！
针头扎进去，蓝色药液瞬间推空。
女人眼睛猛地睁大，喉咙里发出“咯咯”声，像被掐住脖子的鸟。
她伸手想抓老张，却只抓到空气，整个人软倒在床边。
老张把空针管扔进垃圾桶，对我伸出手。
“走，真正的未来在负二楼。”
我脑子彻底乱了。
“你……你不是精神科……”
老张扯掉胸牌，露出下面的特警臂章。
“西山病院早被‘生命之源’渗透，302是陷阱。
我混进来三天，就为了等你。”
他弯腰抱起小女孩，“她是我女儿，代号‘种子’。
冷库0号是她双胞胎哥哥。
老陈拼死送出的U盘，其实是‘种子’的启动钥匙。”
我嘴唇发抖，“那未来呢？”
老张没答，拉着我往走廊尽头跑。
电梯门开，里面站着穿病号服的“未来”——
短发，脸色苍白，左眼角有泪痣。
她冲我笑，声音沙哑却真实。
“陆时，我回来了。”
我眼眶瞬间发热。
电梯门合拢瞬间，302病房传来爆炸声——
轰！
火光从门缝喷出，热浪掀翻走廊长椅。
我回头，只看见熊熊烈焰里，女人的尸体被气浪抛起，像断线木偶。
电梯开始下降。
未来握住我的手，掌心冰凉，却有力。
“别回头。”
她说，“前面还有更黑的夜。”
电梯停在负二楼。
门开，一条幽长走廊延伸进黑暗，尽头亮着红灯。
红灯下，停着一辆改装救护车，车门敞开。
未来推我上车，自己坐进驾驶座。
我抱着孩子，心跳如鼓。
“去哪？”
未来大火，引擎低吼。
“去一个没有编号的地方。”
她侧头看我，嘴角扬起熟悉的弧度。
“系好安全带，陆时。
第19次循环，现在发车。”
车门“砰”地关上。
后视镜里，西山病院灯火通明，像一座燃烧的灯塔。
我忽然想起女人临死前，用口型对我说了两个字——
“小心。”
我猛地回头。
副驾驶座椅下，一枚红色倒计时器正在闪烁：
00:00:10
00:00:09
救护车冲出负二楼出口，迎面撞上浓雾。
倒计时归零，车尾传来巨响。
我抱紧孩子，为来猛打方向盘。
雾中，一辆无灯卡车横冲首撞，车头贴着熟悉的倒三角标志。
生命之源，追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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