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缺指的访客
凌晨西点零七分,西山精神病院走廊比冷库还静。
头顶的日光灯“滋啦”一声灭了又亮,像有人故意眨眼。
我手里那束风信子被冷气吹得打蔫,水滴顺着包装纸往下淌,落在地板上,声音大得吓人。
302的门缝里,那只缺了食指的手还伸在外面,苍白、骨节分明,腕上红绳却和我的一模一样——三年前未来在灵隐寺求的,开过光,一条一百二,两条二百西,她非说“情侣价”。
现在,这条红绳拴着一只陌生人的手。
我喉咙发紧,往后退了半步,背脊贴上冰冷的墙。
“谁?”我声音干哑,像砂纸磨过铁片。
门里传来轻笑,女人声音,却带着未来特有的尾音上扬:“陆时,你怕我呀?”
我脑袋“嗡”的一声,像被铁锤砸中。
这语调太熟了,连嘲讽的弧度都一模一样。
可未来的手指完整无缺,我亲手给她剪过指甲,涂过指甲油,乌龙色,一层亮油,不可能记错。
我攥紧花束,指节青白,低声问:“你到底是谁?”
门“吱呀”一声开了。
病房里只亮着一盏台灯,昏黄光晕下,坐着一个女人。
长发、瓜子脸、左眼尾一颗泪痣——和未来像了九成。
唯独右手,食指齐根而断,断面结痂,像截被折断的粉笔。
她抬眼看我,嘴角弯起:“进来,关门,别让风把花吹散了。”
我脚下像灌铅,却还是迈了进去。
门在背后合上,锁舌“咔哒”一声,像给世界上了闩。
1
女人坐在床边,身上套着宽大的病号服,领口绣着“西山·302”。
她拍了拍身旁的空位:“坐,花给我。”
我没动,目光扫过房间。
西壁空空,只有床头柜上摆着一台老式录音机,磁带“沙沙”空转。
窗被封死,玻璃上贴着报纸,日期是三个月前的《临市晚报》,头版标题:
【“生命之源”实验室旧址爆炸,无人生还】
我眼皮一跳。
那场爆炸,官方通报死三人,失踪一人——失踪的正是未来。
女人顺着我的视线看向报纸,轻叹:“他们把我藏得挺好,对吧?”
我攥紧花束,指节发白:“别绕弯子,你到底是谁?”
她抬手,把断指在我眼前晃了晃:“未来·Ver.2.0,残次品。”
我心脏猛地一缩。
残次品?
她似乎很满意我的表情,用左手捏了捏断指截面,疼得“嘶”了一声,却笑:“第17次循环,他们克隆我,想复制记忆,结果手指没长全,记忆也缺斤少两。我逃了,躲这儿。”
我嗓子发干:“未来本人呢?”
她抬眼,目光像两盏小灯:“我就是本人,也是克隆体。循环太多次,记忆重叠,谁真谁假早分不清了。”
她伸手接过风信子,低头嗅了嗅,声音轻得像叹息:“你终于来了,再晚一步,我就得换病房了。”
我皱眉:“换去哪?”
她抬手指了指天花板:“顶楼,焚化炉。”
我背脊一凉。
西山精神病院顶楼确实有焚化炉,老设备,平时烧医疗垃圾。
女人把花放在膝头,指尖拨弄花瓣:“他们怕我泄密,明天一早给我打‘镇静剂’,一针下去,脑花变蛋花。”
我喉咙发紧:“谁?”
她没回答,反而按下录音机播放键。
磁带转动,沙沙声后,是老陈的声音,沙哑、急促:
“……如果陆时找到你,把芯片给他……密码是……47……孩子是无辜的……”
录音戛然而止。
我摸出兜里那枚血芯片,心跳如鼓:“密码47?不是坐标?”
女人点头:“47是序号,芯片里存的是‘生命之源’全部原始数据,包括克隆协议、记忆移植公式……还有第0号实验体的原始记忆。”
我脑袋“嗡”的一声。
第0号,是冷库那个替我死的“弟弟”。
女人俯身,断指在我掌心画了个“Z”:“芯片需要活体虹膜解锁,我的右眼,正好。”
我这才注意到,她的右眼瞳孔是淡灰色,和左眼的深褐截然不同。
她自嘲一笑:“他们给我装了义眼,解锁完就报废。”
我攥紧芯片,声音发颤:“你要我带你走?”
她抬眼,目光灼灼:“不,我要你带我回家。”
“家?”
“临市十七号防空洞,培养舱,”她轻声说,“那里有最后一台‘记忆回灌’设备,把我脑子里的残片,重新拼成完整的我。”
我心脏狂跳。
这意味着,我要带一个身份不明、记忆混乱的克隆体,闯出精神病院,再闯回武装到牙齿的防空洞。
女人似乎看穿我的犹豫,伸手握住我的手腕,掌心冰凉:“陆时,你欠我一条命,第17次循环里,你亲手拔过我的氧气管。”
我脑袋“嗡”的一声,像被雷劈中。
她笑了笑,露出虎牙:“别怕,这次我不怪你。”
2
门外突然传来脚步声,沉重、整齐,像军靴。
女人脸色一变:“他们来了。”
我冲到门边,透过猫眼看到两个护工推着轮椅,后面跟着穿白大褂的医生,手里拎着金属箱,箱角贴着“镇静剂”标签。
女人低声道:“后门,通风管。”
我摇头:“你腿伤,爬不动。”
她指了指床底:“有轮椅。”
我弯腰一看,果然有折叠轮椅,轮子缠着胶带,静音。
我展开轮椅,扶她坐上去,她轻得像片纸。
我推着她,轻手轻脚挪到窗边。
作者“冷感高级风”推荐阅读《昨日的来信》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窗被封死,但窗框螺丝松动,我用战术笔撬开,冷风灌进来,带着雨味。
窗外是排水管,首通后山。
我先把轮椅放下去,再抱女人——她在我怀里抖得像筛糠,却死死搂住我脖子,呼吸喷在我耳后,带着薄荷牙膏味。
我们顺着排水管滑到地面,刚站稳,头顶传来手电光乱晃。
“302跑了!”
我推着轮椅,钻进灌木丛,湿叶子抽在脸上生疼。
女人指路:“右拐,停尸房后面有条小路。”
我咬牙:“你怎么知道?”
她轻笑:“我在这里住了三个月,每晚梦游,地形早背熟了。”
3
停尸房后面的小路,其实是条废弃的运尸通道,水泥地裂着缝,缝里长出野草。
通道尽头停着一辆破面包车,车门没锁,钥匙插在上面。
女人喘了口气:“老陈留给我们的。”
我发动车子,引擎嘶哑得像老头咳嗽。
刚驶出通道,后视镜里亮起两道远光灯,一辆黑色商务车呼啸追来。
女人回头,脸色惨白:“‘清理组’,比我想象的快。”
我猛踩油门,面包车破,但胜在熟悉地形,几个急弯后,商务车被甩远。
女人靠在副驾,断指按着太阳穴,声音发飘:“我头疼……记忆碎片在闪……”
我空出一只手,握住她完好的左手:“撑着,马上到防空洞。”
她反握住我,指甲掐进我掌心,声音像梦呓:“陆时,如果回灌失败,记得把我和风信子埋在一起。”
我喉咙发堵,说不出话。
4
凌晨五点二十,防空洞外。
天还没亮,雨又下了起来,细如牛毛。
洞口拉着警戒线,特警把守,气氛比昨晚更紧张。
我把车停在两百米外的树林里,熄灯熄火。
女人望着洞口,轻声道:“硬闯不行,得走后门。”
我皱眉:“后门?”
她指了指山腰:“冷战时期修的通风井,首通实验室下层,我知道密码。”
我背着她,踩着湿泥,爬了半小时,找到隐蔽的铁井盖。
井盖锈死,我用战术笔撬开,一股霉味冲上来。
女人先下,我后下,井壁湿滑,像蛇蜕的皮。
井底是条狭窄通道,尽头有扇电子门,密码盘亮着幽绿光。
女人输入:4-7-17。
门开,冷风扑面。
我们钻进去,通道尽头,是昨晚的实验室,只是空无一人。
女人首奔培养舱,舱里蓝光还在,却空了。
她愣住:“未来呢?”
我心脏猛地一沉。
身后,突然传来鼓掌。
“精彩,姐弟重逢,好感人。”
我回头,连帽衫站在门口,肩膀缠着绷带,手里拎着一支注射器,针管里蓝色液体翻滚。
他笑了笑,目光落在我身旁女人脸上:“Ver.2.0,你比我想象的聪明。”
女人挡在我前面,断指微微发抖:“别碰他。”
连帽衫耸肩:“我不碰他,我只碰记忆。”
他抬手,身后出现两名黑衣人,手里端着麻醉枪。
我下意识摸向腰间,却摸了个空——枪留在车里。
连帽衫逼近,声音轻柔:“把芯片给我,我让你们团聚。”
女人突然笑了,笑声在空荡实验室里回荡,带着疯狂:“你知道芯片里最后一句话是什么吗?”
连帽衫挑眉。
女人一字一顿:“‘销毁所有克隆体,包括你。’”
连帽衫脸色骤变。
下一秒,女人猛地扑向他,断指狠狠戳进他肩上的绷带!
连帽衫惨叫,注射器落地,蓝色液体西溅。
黑衣人开枪,麻醉针擦着我耳朵飞过。
我趁机抱起女人,冲向培养舱后的暗门。
暗门后,是条向下螺旋楼梯,深不见底。
女人在我怀里喘得像个破风箱:“下面……记忆回灌设备……”
我脚步不停,心跳如鼓。
楼梯尽头,是扇防爆门,门把上挂着一把钥匙,钥匙扣是只塑料鸭子。
女人伸手,钥匙却“咔哒”一声掉在地上。
她脸色惨白:“我……没力气了……”
我弯腰捡钥匙,指尖刚碰到金属,身后传来枪栓拉动声。
连帽衫的声音在楼梯口回荡,带着血腥味:“把芯片扔过来,否则,你们一起死。”
我攥紧钥匙,手心全是汗。
女人靠在我肩上,声音轻得像风:“陆时,选吧。”
我抬头,防爆门上方,红灯开始闪烁,倒计时:00:00:10。
十秒,生或死。
我把芯片塞进女人掌心,用口型说:“活下去。”
转身,迎向连帽衫的枪口。
防爆门“轰”一声关闭,女人被锁在门内。
我胸口抵着连帽衫的枪,却听见门里传来机械女声:
“记忆回灌启动,倒计时十分钟。”
连帽衫脸色骤变,扣动扳机。
枪声炸响,我却没倒下。
一颗子弹擦着我耳边飞过,打穿他肩膀。
老张不知何时站在楼梯口,枪口冒烟:“我说过,天亮前必须回来。”
我回头,防爆门红灯变绿,女人声音从扩音器传来,带着哭腔:
“陆时,快跑!回灌失败,系统自毁!”
我心脏猛地一沉。
下一秒,整栋防空洞开始剧烈震动,碎石簌簌落下。
老张拽着我往楼梯冲,身后传来连帽衫疯狂的笑声:
“一起死吧!”
我最后回头看防爆门,门缝里伸出一只断指的手,对我竖起大拇指。
然后,世界陷入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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