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西章：旧同学录里的惊雷
那声虚幻的风铃响吓得我差点从椅子上弹起来，后背瞬间出了一层白毛汗。我死死盯着店门，眼睛都不敢眨，心脏咚咚咚地砸着胸口，好像下一秒就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门外只有路灯昏黄的光，空荡荡的，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是我太紧张，出现幻听了？
我喘着粗气，慢慢坐回椅子，手心里全是冷汗。妈的，陆时，你真够出息的，自己吓自己都能吓个半死。可那股子被人盯着的感觉，像蛛网一样粘在背上，怎么也甩不掉。
不管了。爱谁谁。
我用力搓了把脸，把注意力重新拉回到那张皱巴巴的锡纸上。
“小喇叭”……林薇。
未来让我去找她。她说声音可能会有点吵。这警告像根刺，扎在我脑子里。
我转身看向那堆刚刚被我翻得底朝天的旧纸箱，胃里一阵抽搐。还要再翻一遍？光是想想那灰尘和那股子陈旧悲伤的味道，我就浑身难受。
但没别的办法了。那本同学录，是现在唯一的线索。就得从那本同学录里找线索了。
我认命地走过去，蹲在那一地狼藉前。刚才找衬衫，己经把关于衣服和日常用品的箱子翻得差不多了，剩下的多是些书本纸张。也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
同学录……我记得是粉蓝色的封面，硬壳的，上面还贴着些当时流行的卡通贴纸。未来当年宝贝得跟什么似的，每个同学写完她都要看好几遍。
会在哪个箱子里？
我拖过一个标注着“书本杂物”的箱子，深吸一口气，再次把手伸了进去。
指尖触到的先是冰冷光滑的相册封面，然后是硬壳书的棱角，接着是一卷卷捆好的画纸——那是未来没画完的稿子。每一样东西都像一块冰冷的烙铁，烫得我指尖发麻。
我几乎是闭着眼，粗暴地在里面翻搅，尽量不去感受那些东西代表的回忆。灰尘呛进鼻子，让我忍不住想打喷嚏。
没有。都是些不相干的书和本子。
我又拖过另一个箱子。这个更沉，里面哐当作响，像是放了些零碎玩意儿。我把它倾倒过来，里面的东西哗啦一下全散在地板上。
几个毛绒玩偶、一个缺了角的音乐盒、一叠明信片、几个造型古怪的杯子……还有一本厚厚的、用塑料袋包着的本子。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
手有些抖地扯开塑料袋。露出来的却不是粉蓝色的封面，而是一本深蓝色的素描本。是未来的速写本。
我松了口气，又有点失望。刚想把它扔到一边，一张夹在封皮里的纸片飘了出来。
是一张便利店的小票。日期是七年前，她出事前三天。购买的东西是……一盒止痛药，和最便宜的那种三明治。
止痛药……她为什么买止痛药？
U盘里体检报告上的字迹又在我眼前晃。肝脏功能衰竭……会很疼吗？她是不是一首默默忍着？吃着这种最普通的止痛药，在我面前还强装着没事人一样？
喉咙里像是堵了一团沾了水的棉花，又湿又重，咽不下去，也吐不出来。我把小票攥在手心，那薄薄的纸张边缘割得掌心生疼。
必须找到同学录。
我像是跟谁较劲似的，发狠地把所有箱子里的东西都倒了出来，噼里啪啦扔了一地。书本、CD、零零碎碎的小摆件……很快，我几乎被埋没在一座由过去构成的小山里。
终于，在一个塞满了旧杂志和宣传册的箱子最底层，我摸到了一个硬硬的、带有塑料感的封面。
我把它抽出来。
粉蓝色的封面，微微泛黄，上面歪歪扭扭地贴着美少女战士和库洛牌的贴纸。封面上用荧光笔写着几个大字：“永远的高三（二）班！”
找到了。好不容易找到了。
我抱着那本同学录，像是抱着一块冰，又像是抱着一块烙铁。坐在冰冷的地板上，背靠着满是灰尘的书架，我竟然有点不敢打开它。
这里面，藏着能解答我疑惑的钥匙，还是……会打开另一个潘多拉魔盒？
“小心，声音可能有点吵……”
未来的警告又在耳边响起。
我咬咬牙，豁出去了。还能有比现在更糟的情况吗？
我翻开了封面。
第一页是班级合影。一张张青涩又张扬的脸挤在一起，对着镜头笑得没心没肺。未来蹲在第一排右边，眼睛笑成了两道弯弯的月牙，比着老土的剪刀手。我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她斜后方那个女生，烫着当时最流行的玉米须烫，笑得格外灿烂，嘴巴张得最大——林薇。“小喇叭”名不虚传。
我快速翻动着页面，寻找着她的个人地址页。纸张哗哗作响，带着一股旧物特有的味道。
找到了。
林薇。电话栏里填着一个固定电话，后面用圆珠笔额外标注了一个当时的手机号。地址栏写着她家的住址。
七年了，这手机号还能用吗？
我摸出手机，犹豫了一下，先试着拨了那个固定电话。
听筒里传来冗长的忙音。果然，早就停机了。
我又深吸一口气，拨了那个手机号。
心跳声在安静的店里格外清晰。
“嘟……嘟……”
竟然通了！没停机！
我的手指瞬间收紧，屏住呼吸。
响了五六声，就在我以为没人接听，准备自动挂断的时候，电话突然被接了起来！
“喂？哪位？”
一个略显尖锐的女声传了出来，语速很快，带着点被打扰的不耐烦。背景音有点嘈杂，像是电视的声音，还有小孩的哭闹声。
是林薇的声音吗？有点熟悉，但又很陌生。七年了，谁的声音都会变。
“喂？说话啊！打错了？”那边的语气更加不耐烦。
“喂……你好，”我赶紧开口，声音干涩得厉害，“请问……是林薇吗？”
电话那头顿了一下，电视声似乎被调小了。
“我是。你谁啊？”语气里充满了警惕。
“我……我是陆时。未来的……男朋友。”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心脏还是尖锐地疼了一下。
电话那头陷入了沉默。死一样的沉默。连背景音里的哭闹声好像都消失了。
过了足足有七八秒，就在我以为信号断了的时候，林薇的声音再次响起来，音调陡然拔高，尖利得几乎刺破我的耳膜：
“陆时？！你……你打电话给我干什么？！”
这反应……太大了。完全不像是接到一个老同学男朋友普通问候该有的样子。那不是惊讶，更像是……惊恐？
“我……有点事想问问你，关于未来的。”我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平静。
“未来的事我什么都不知道！”她几乎是立刻尖声反驳，语速快得像扫射的子弹，“我们都多少年没联系了！我早就忘了！你别问我！”
不对劲。她太激动了。
“林薇，我就想问一下，未来出事前那段时间，有没有跟你联系过？她有没有跟你提过什么……特别的事？”我抓紧时间追问。
“没有！没有！都说没有了！”她的声音抖得厉害，几乎是歇斯底里，“我什么都不知道！你别再打来了！求你了！别再问我了！”
咔哒！
电话被猛地挂断了。
忙音嘟嘟嘟地响着，像锤子一样敲在我耳膜上。
我握着发烫的手机，僵在原地，浑身冰冷。
林薇这反应，绝对不正常。她肯定知道什么！她在害怕？她在隐瞒什么？
“求你了，别再问我了……”
她那句带着哭腔的哀求，在我脑子里反复回荡。
为什么？为什么不能问？她在怕什么？
就在我脑子乱成一团糨糊的时候，手里的手机突然又嗡嗡震动起来！
屏幕亮起，来电显示——
赫然就是刚刚才挂断的林薇的号码！
她又打回来了？
我愣了一秒，赶紧接起来。
“林薇？”
电话那头没有立刻说话，只有急促又压抑的呼吸声，还有细微的、像是牙齿打颤的咯咯声。
过了好几秒，她才用一种极低、极快、几乎是气声的语调飞快地说道：
“陆时……有些事过去了就让它过去吧……对你没好处……别再查了……真的……别再……”
她的声音里充满了巨大的恐惧，像是正在被什么可怕的东西威胁着。
“林薇！到底怎么回事？你知道什么？！”我急声追问。
“嘟——嘟——嘟——”
电话又一次被挂断了。这次，我再打过去，提示音变成了：“您拨打的用户己关机。”
关机了。
我握着手机，站在满地狼藉中，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
林薇反常的恐惧，那句没头没尾的警告……
“有些事过去了就让它过去吧……对你没好处……别再查了……”
她不是在敷衍我。她是真的在害怕。害怕到甚至不敢在电话里多说一个字。
未来让我来找“小喇叭”，是不是早就料到她会是这样反应？那句“小心，声音可能有点吵”，指的不仅是她咋咋呼呼的性格，更是这种歇斯底里的恐惧和警告？
那场意外……难道真的不是意外？
这个念头再次浮现，但这一次，不再是模糊的猜测，而是带着冰冷的重量，狠狠砸在我的心上。
如果这不是意外，那是什么？
谁干的？
那个连帽衫男人……他和这件事有关吗？他是不是就是林薇害怕的原因？
我猛地看向书店紧闭的大门和拉下一半的卷帘门，突然觉得这间我待了七年的“时光褶皱”变得无比陌生和危险。黑暗中，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在窥视着我。
林薇的电话像是一把钥匙，打开了一扇我从未想过要触碰的门。门后面是什么？我不知道。
但我知道，我可能……回不了头了。
地上的同学录还摊开着，林薇那张笑得没心没肺的照片，此刻看起来竟有几分诡异。
我弯腰，想把同学录捡起来合上。
就在我手指碰到封面的时候，目光无意间扫过她地址栏下面的空白处。
那里，用非常非常淡的铅笔，写着一行小字，像是随手记下的什么东西，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那是一个小区的名字，和一個门牌号。
这个地址……不是她之前填写的家庭住址！
这个笔迹……
我呼吸一滞。
是未来的笔迹！
她为什么要在林薇的页面后面，偷偷记下另一个地址？
这个地址……是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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