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绝境下的微光
“咔哒。”
那声轻响，像是一根冰冷的针，瞬间刺破了我鼓噪的耳膜，扎进了我的脑仁里。
有人在外面！拿着钥匙！要进来了！
我他妈——
全身的血液嗡的一声全冲到了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我像被钉在了原地，西肢僵硬，连呼吸都忘了。
地上的稿纸散落着，上面未来潦草的字迹像是一双双惊恐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我。
不能被发现！绝对不能被堵在这里！
求生的本能像一记高压电击，猛地打醒了我僵死的神经。我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行动起来，心脏快要从喉咙里跳出来。
眼睛飞快地扫视这个狭小的房间。床底下？太明显！衣柜？根本藏不住人！窗户？三楼，下面是水泥地，跳下去不死也残！
妈的！妈的！
钥匙在锁孔里转动的声音又响了一下，带着一种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外面的人似乎有点不耐烦，或者发现门没锁死，正在用力！
视线猛地定格在房间最里面，那个狭窄的、关着门的小阳台。老式住宅的阳台，很多是和厨房连着的，或者外面有放空调外机的地方？
赌一把！
我像只受惊的兔子，踮着脚尖，以这辈子最快的速度冲向阳台门，手抖得几乎握不住门把手。拧开！闪身进去！再轻轻带上！
几乎就在我拉上阳台门的同时，外面的防盗门发出了“嘎吱”一声令人心悸的长音，被猛地推开了！
砰！
门板重重撞在墙上，发出巨响。
我缩在阳台冰冷的瓷砖上，背紧紧贴着通往厨房的那扇门，浑身抖得像是发了疟疾。冷汗瞬间湿透了后背，额头的汗珠滚进眼睛里，又涩又疼，我却连擦都不敢擦。
透过阳台门那条狭窄的、布满灰尘的缝隙，我死死盯着外面的房间。
一个身影走了进来。
深色连帽衫，帽子依旧压得很低，看不清脸。但看身形，就是之前在车祸现场瞥见的那个男人！
他果然跟来了！他果然有这里的钥匙！
他进来后，动作停顿了一下，似乎是在打量房间。然后，他反手轻轻关上了防盗门。
“咔哒。”一声轻响。
这次是锁死的声音。
我的心随着那声锁响，彻底沉到了谷底。完了。退路被彻底切断了。我现在成了瓮中之鳖。
他站在房间中央，目光扫过地上那些被我掉落的稿纸，帽檐下的嘴角似乎勾起了一丝冷笑。
他蹲下身，一点也不着急，慢条斯理地开始捡拾那些散落的稿纸，一张张仔细地看着，仿佛在欣赏什么杰作。
我屏住呼吸，恨不得连心跳都停下来。阳台空间很小，堆着几个空花盆和一些废弃的纸箱，几乎没什么遮挡。只要他往阳台这边看一眼，稍微仔细一点，就能发现躲在阴影里的我。
时间一秒一秒地过去，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我能清晰地听到他翻动纸张的沙沙声，甚至能听到他偶尔发出的、极其轻微的鼻息声。
恐惧像藤蔓一样缠绕着我的心脏，越收越紧。他看完稿纸会干什么？他会仔细搜查这个屋子吗？他一定会发现阳台！发现我！
我不能坐以待毙！
我的手指下意识地在冰冷的地面上摸索，碰到一个硬硬的东西——是半块碎掉的砖头，不知道原来放在哪里干嘛用的。我悄悄把它攥在手里，粗糙的棱角硌着掌心，带来一丝微不足道的安全感。
可是有什么用？一块砖头对付一个可能有武器的成年男人？
我的后背因为紧紧贴着厨房门，硌得生疼。我下意识地往后靠了靠。
就在这时，我背后的厨房门，忽然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
我浑身一僵，头皮瞬间炸开！
厨房里……有人？！
难道他不是一个人来的？！他还有同伙在厨房里？！
极致的恐惧瞬间淹没了我，我差点忍不住叫出声来，死死咬住了自己的嘴唇，尝到了淡淡的血腥味。
完了。彻底完了。前后夹击，死路一条。
我绝望地闭上眼睛，等待着厨房门被拉开，等待着被发现的命运。
然而，几秒钟过去了，什么动静都没有。
只有外面房间里，那个连帽衫男人还在不紧不慢地翻看稿纸的声音。
我颤抖着，极其缓慢地、一点点地扭过头，看向身后的厨房门。
门关得好好的。刚才那一下……好像是因为我太紧张，靠得太用力，这破门本身有点松动？
我稍微松了口气，但心脏还是跳得像要爆炸。不能再待在这里了，这里太危险了，随时可能被发现。
我的目光落在阳台的窗户上。窗户外面，是楼房的外墙，旁边似乎有一根下水管道，锈迹斑斑的，从楼顶通到楼下。
爬下去？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我自己都打了个寒颤。三楼，将近十米高，下面是硬邦邦的水泥地。我一不是特种兵二不是蜘蛛侠，掉下去绝对摔成肉饼。
可是，留在这里，被抓住，下场可能比摔成肉饼更惨！
外面，连帽衫似乎己经看完了稿纸，他把它们叠好，塞进了自己口袋里。然后，他开始更仔细地搜查房间，翻动床铺，检查衣柜。
他的动作熟练而冷静，像个老手。很快，他就会检查到这个阳台。
没时间犹豫了！
我咬紧牙关，手脚并用地爬到窗边，小心翼翼地推开老旧的窗户。窗轴发出令人心惊胆战的“吱呀”声。
我吓得立刻停住动作，屏息听着外面的动静。
连帽衫的搜查声似乎停顿了一下。他听到了？
我的心跳到了嗓子眼。
过了几秒，翻找声又继续响起了。他大概以为是风吹的，或者这破房子本身的声音。
我不敢再推了，只能把窗户推开一个刚好能让我挤出去的缝隙。冰冷的夜风瞬间灌了进来，吹得我一阵哆嗦。
我探出头往下看。一阵眩晕瞬间袭来。好高！楼下那几个垃圾桶看起来像火柴盒一样小。那根下水管道离窗户大概有一臂多远，看起来锈蚀得很厉害，不知道能不能承受我的重量。
拼了！
我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把心一横，先把一条腿跨了出去，踩在窗外窄小的窗台上，然后另一条腿也慢慢挪出去。整个人像只壁虎一样，面朝外贴在冰冷的墙壁上，手指死死抠着窗框的边缘。
风吹得我摇摇欲坠。我根本不敢往下看。
就在我松开窗框，准备奋力去够旁边那根下水管道的瞬间——
阳台的门把手，突然被人从外面拧动了！
嘎啦嘎啦——
他来了！他要进来了！
极度惊恐之下，求生的欲望爆发出了巨大的能量。我猛地向旁边一扑，双手死死抱住了那根冰冷粗糙的下水管道！
几乎就在同时，我身后的阳台门被“哗啦”一声拉开了！
我甚至能感觉到背后投来的、冰冷的视线！
我吓得魂飞魄散，手脚并用，拼命地往下滑！手掌和手臂被锈蚀的金属管道摩擦得火辣辣地疼，肯定破皮了！但我根本顾不上！
“啧。”
头顶上方，传来一声极轻的、带着点意外和嘲弄的咂嘴声。
他没有大喊，也没有立刻追下来。这反而更让我毛骨悚然！
我像个慌不择路的逃犯，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往下爬的本能。二楼……一楼……快到了！
就在离地面还有两三米的时候，我手下一滑，一根凸出的锈蚀铁片狠狠刮过了我的掌心！
“嘶——！”
钻心的疼痛让我闷哼一声，手一下子脱了力，整个人再也抓不住，首接摔了下去！
砰！
后背和屁股重重砸在楼下绿化带的冬青树丛上，虽然缓冲了一下，但还是摔得我眼冒金星，差点背过气去！冬青树尖锐的叶子划破了我的脸和脖子。
“呃……”我疼得蜷缩起来，半天喘不上气。
楼上，那个连帽衫的身影出现在阳台边缘，帽檐下的目光冷冷地向下扫视。
我强忍着剧痛，连滚带爬地从树丛里挣脱出来，也顾不上浑身疼得像散了架，踉踉跄跄地扑向停在阴影里的小电驴！
钥匙！钥匙呢？！
我疯了一样在口袋里摸索！摸到了！进去！拧动！
谢天谢地！还有电！
我猛地拧转电门，小电驴发出一声嘶哑的吼叫，车轮蹭着地面，歪歪扭扭地就冲了出去！
我不敢回头，把电门拧到底，冷风像刀子一样刮在我火辣辣的脸上。我拼命地往小区外面冲，往有光、有大路的地方冲！
首到冲出锦江苑，汇入外面马路上的车流，我才敢稍微减速，惊魂未定地回头看了一眼。
7栋楼下空荡荡的，并没有人追出来。
那个连帽衫没有追来？他就这么放我跑了？
为什么？
我停下车，靠在路边，浑身还在不受控制地发抖。手掌传来一阵阵尖锐的疼痛，我摊开手，借着路灯一看，掌心被划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皮肉外翻，鲜血淋漓，沾满了黑灰色的铁锈。
疼得我倒吸一口凉气。
但比手上的伤更让我心惊的，是那个连帽衫最后看我的眼神，和他那声意味不明的“啧”。
他明明可以抓住我，或者喊人，或者做点别的什么。但他没有。
他那眼神……不像是在看一个逃脱的猎物，更像是在看一个……无意中闯进了陷阱、却还不自知的可笑虫子。
他放我走，是故意的？
为什么？
让我带着恐惧逃跑？还是……他料定了我还会继续往下查？他到底想干什么？！
我靠在冰冷的车把手上，看着眼前川流不息的车辆和霓虹，却只觉得浑身发冷，如坠冰窟。
未来的死，绝不仅仅是意外。她卷入的事情，比我想象的还要黑暗复杂得多。
而我，好像己经一只脚踏进了这片看不见底的泥潭。
手心的伤口还在突突地跳着疼。
我低头，看着那混着铁锈和污泥的伤口，忽然想起未来在U盘里那份邮件截图。
“……该机构资质存疑，存在重大风险……”
重大风险……
铁锈……感染……
一个可怕的念头，像毒蛇一样，猛地缠上了我的心脏。
我猛地抬头，看向不远处还亮着灯的社区卫生院。
得赶紧处理伤口！
但另一个更强烈的念头，死死地钉住了我。
那个连帽衫……他故意放我走……
他是不是……早就料到了我会受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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