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黑暗中的呼吸
“咔……”
那声轻响，在死寂的黑暗里，清晰得像是有人在我耳边捏碎了一根骨头。
我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血液轰的一下全冲到了头顶，又瞬间冻结，冷得我牙齿都开始不受控制地打颤。
有人！在外面！在用钥匙开我的店门！是谁？这么胆大？
他妈的！他怎么可能有这里的钥匙？！这锁虽然旧，但钥匙只有我有！
不对……那个连帽衫……他能在锦江苑有出租屋的钥匙，搞到我这破书店的钥匙，好像也不是不可能……
无限的恐惧像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我的头顶。我像一尊石像，僵在柜台后面，连呼吸都停滞了，全部的感官都死死地钉在大门的方向。
眼睛在极致的黑暗中努力适应，勉强能看到那个抵着门的书架的模糊轮廓。
门外的动作停了一下。似乎开锁的人也没料到门从里面被东西抵住了。
死一样的寂静重新降临。只有我疯狂的心跳声在胸腔里擂鼓，咚咚咚，响得我怀疑门外的人都能听见。
他在干什么？在研究怎么开门？还是在听里面的动静？
时间一秒一秒地爬过，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冷汗顺着我的额角滑落，流进眼睛里，又涩又疼，我却连眨一下都不敢。
忽然——
“吱嘎——”
一声令人牙酸的、沉重的摩擦声猛地响起！
外面的家伙失去了耐心，开始用力撞击门板！抵门的书架被撞得猛地一震，顶上的几本书噼里啪啦地掉了下来，砸在地板上，在寂静中发出惊心动魄的巨响！
他就要进来了！
跑！必须跑！我得马上离开这里。
求生的本能终于压倒了僵首的身体。我连滚带爬地从柜台后面窜出来，想也没想就朝着书店最里面、那个通向小仓库的狭窄门口扑去！
那里或许能躲一下！或者从仓库那个装着防盗网的小窗户呼救？
黑暗里，我几乎是凭着记忆和感觉在摸索，膝盖不知道撞到了什么坚硬的东西，疼得我闷哼一声，却根本不敢停下。
“砰！砰！”
身后的撞门声一下比一下重，一下比一下急，像是催命的鼓点！那个书架肯定撑不了多久了！
我跌跌撞撞地冲到仓库门口，拧开门把手，闪身进去，反手就把门关上，甚至摸到了那个老旧的门栓，哆哆嗦嗦地插了上去！
做完这一切，我才背靠着冰冷的铁皮门，地滑坐在地上，张大嘴巴，像条离水的鱼一样拼命喘息，心脏快要从喉咙里跳出来。
仓库里比外面更黑，几乎是绝对的黑暗，浓稠得化不开，带着一股更浓郁的纸张霉味和灰尘气息。
外面撞门的声音停了。
死一样的寂静再次包裹了我。
他放弃了？还是……再想办法？
我竖起耳朵，拼命听着外面的动静。什么都听不到。这种未知的安静，比刚才疯狂的撞门更让人恐惧。
他是不是绕到后面去了？书店后面是个窄巷，仓库这个小窗户就对着巷子！
我连滚带爬地扑到窗户边，手指颤抖地摸到插销，想打开窗户呼救。
就在我的指尖碰到冰冷插销的瞬间——
“嗒……嗒……”
一种极其轻微、却又带着某种规律的声音，隐约从门外传了进来。
不是撞门声，也不是脚步声。那声音很轻，很脆……像是……水滴声？
不对。
这声音……好像是从仓库里面传来的！
我的血一下子凉了半截，猛地缩回手，惊恐地转向仓库内部无边的黑暗。
嗒……嗒……
声音又响了两下，很轻微，带着一点回音，仿佛是从某个角落里发出的。
是什么？水管漏水？还是……别的什么东西？
我屏住呼吸，心脏缩成一团，耳朵努力在绝对的寂静里捕捉那细微的声响。
嗒……
声音好像……离我更近了一点？
黑暗中，我的想象力开始不受控制地疯狂滋长。我想起未来稿纸上那些凌乱的草图，想起“生命之源”那诡异的所谓生物疗法，想起连帽衫看我的那种冰冷的、像看实验品一样的眼神……
这仓库里……除了我……难道还有别的东西？
冷汗瞬间湿透了全身。我死死地捂住嘴巴，才没让自己尖叫出来。
我慢慢地、极其缓慢地转过身，背靠着冰冷的墙壁，一点点蹭着站起来，眼睛徒劳地睁大，试图在黑暗中分辨出什么。
什么都看不见。只有浓得令人窒息的黑暗。
嗒……
那声音又响了一下。这次，似乎就在我前方不远的地方！好像……就在那台盖着红布的紫外灯架子附近！
我的呼吸骤然停止，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那里……有东西？
我颤抖着手，摸向口袋里的手机。必须有点光！哪怕一点点！
手指因为极度的恐惧而僵硬得不听使唤，好不容易才把手机掏出来，屏幕按亮！
微弱的光芒瞬间刺破了一小片黑暗，像一把脆弱的小伞，勉强照亮我前方一米左右的范围。
我死死攥着手机，像握着一把匕首，手臂颤抖着，将光一点点向前挪动。
光线扫过积满灰尘的地面，扫过堆放的废书箱，扫过冰冷的铁架子……
然后，定格在了那只盖着红布的紫外灯上。
一切看起来……好像没什么异常。
是我太紧张，出现幻听了？
就在我稍微松了口气的瞬间——
嗒！
一声更清晰的轻响，猛地从红布底下传了出来！
紧接着，那块厚重的红布，似乎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
像是下面有什么东西……顶了它一下？
我的瞳孔骤然收缩，手机差点脱手掉在地上！
那下面有东西！那下面真的有东西！
不是幻觉！
极致的恐惧瞬间攫住了我，我猛地后退一步，后背重重撞在铁皮门上，发出“哐”的一声闷响！
几乎就在同时！
呜——嗡——！
书店外面，突然传来了警车由远及近的、尖锐刺耳的警笛声！而且听起来不止一辆！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响！
来了！警察来了？！是谁报的警？邻居吗？听到撞门声了？
巨大的希望和惊疑瞬间冲散了部分恐惧！我得救了？
外面的警笛声似乎也惊动了仓库里的那个“东西”。
红布底下传来一阵更加明显的、窸窸窣窣的蠕动声！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下面不安地移动！
我吓得魂飞魄散，手机的光柱疯狂颤抖，死死照着那块不停蠕动的红布，心脏快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那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警笛声在书店门口戛然而止，紧接着是急促的刹车声、开关车门声、以及纷乱的脚步声！
“里面的人！不许动！警察！”外面传来通过扩音器放大的、威严的喊话声。
来了！他们来了！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昨日的来信我像是濒死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再也顾不上害怕，转身拼命地用没受伤的那只手拍打着铁皮门，用尽全身力气嘶声大喊：
“救命！我在这里！仓库！我在仓库里！救命啊！”
我的喊声在狭小的仓库里回荡，几乎盖过了外面警察的喊话声。
被我拍打的铁皮门发出巨大的哐哐声。
外面的警察显然听到了。脚步声迅速朝着仓库门的方向聚集过来。
“里面的人！退后！我们要破门了！”
我连滚带爬地躲到角落，远离门口，眼睛还死死地盯着那块依旧在微微蠕动的红布，心脏快要跳出胸腔。
“砰！”
一声巨响！仓库单薄的铁皮门被从外面猛地撞开！刺眼的手电筒光柱瞬间涌了进来，驱散了浓稠的黑暗，晃得我睁不开眼！
“警察！不许动！”
好几个穿着制服的身影冲了进来，战术手电的光柱在狭小的空间里快速扫视，最后定格在蜷缩在角落、浑身抖得像筛糠一样的我身上。
“救……救命……”我在地，指着那个紫外灯的架子，声音嘶哑破碎，几乎说不出完整的句子，“那……那下面……有东西！”
冲进来的警察显然也看到了那块在动红布，瞬间如临大敌，好几把强光手电和黑洞洞的枪口同时指向了那个方向！
“什么东西！出来！”一个警察厉声喝道，声音带着紧绷的警惕。
红布下的蠕动停止了。
整个仓库里，只剩下我粗重惊恐的喘息声，和警察们压抑的呼吸声。
空气凝固得像块铁。
一个站在最前面的警察，对同伴使了个眼色，然后极其缓慢地、小心翼翼地，用枪口向前探去，轻轻挑向了那块诡异的红布……
所有的人都屏住了呼吸。
我的手死死抠着地面，指甲几乎掐进水泥地里。
红布被缓缓挑起……
就在那红布即将被彻底掀开的刹那——
啪！
书店里，原本熄灭的灯光，猛地一下，全部恢复了！
刺眼的白光瞬间填满了整个仓库！
我的眼睛被光刺得猛地一闭！
与此同时，我似乎听到了一声极其细微、像是小石子落地的“嗒”声，从架子的方向传来。
等我再睁开眼时，警察己经一把将红布彻底掀了开来！
强光手电照射下——
紫外灯架子底下，空空如也。
只有积满的灰尘，和几只被惊动的、快速爬走的潮虫。
什么都没有。
刚才那蠕动的东西……消失了？
一个警察蹲下身，仔细检查了一下架子底下和周围，甚至用手电照着每一个缝隙。他抬起头，对着为首的警察摇了摇头。
为首的警察皱紧了眉头，目光再次落回到我身上。那眼神里，充满了审视、疑惑，还有一丝……看精神病人的怜悯。
“你说……有东西？”他开口，语气带着公事公办的冷静。
“刚才……刚才明明在动！我听到了！也看到了！”我激动地指着那空荡荡的架子，声音因为急切和恐惧而尖利得变了调，“真的有东西！就在那红布下面！它还在响！嗒……嗒的响！”
警察们的表情更加怪异了。几个人交换了一下眼神。
“我们检查过了，什么都没有。”为首的警察语气平淡，“先生，你冷静点。你手怎么了？外面门是你抵住的？刚才为什么有人撞你的门？”
我一口气堵在胸口，差点憋过去。他们不信我！他们觉得我疯了！
可是……那东西呢？明明刚才还在的！那声音！那蠕动！难道……难道又是我的幻觉？因为太害怕产生的幻觉？
不！不可能！那么真实！
我猛地想起灯亮前那一声轻微的“嗒”声。
像是什么小东西掉在了地上？
我的目光像疯了一样，开始在地上搜索。灰尘很厚，如果有东西掉下来，应该会留下痕迹……
找到了！
就在架子旁边的阴影里，灰尘上，有一个极其细微的、像是某种小滚珠压出来的、新鲜的痕迹，一路延伸向……墙壁的方向？
痕迹消失在墙角和一堆废纸箱的阴影里。
那里……有什么？
我的瞳孔猛地放大，手指颤抖地指向那个角落：“那里！痕迹！它跑到那里去了！你们快看！”
警察们顺着我指的方向看去。
几个手电光柱同时聚焦在那个角落。
为首的警察对旁边人示意了一下。一个年轻的警察小心翼翼地走过去，用脚踢了踢那堆废纸箱。
纸箱歪倒，扬起一片灰尘。
后面除了斑驳的墙壁，空空如也。
年轻的警察回过头，无奈地摇了摇头。
为首的警察叹了口气，走到我面前，蹲下身，看着我的眼睛：“先生，你可能需要跟我们回局里一趟，做个笔录。你看起来状态很不好，手也需要重新处理一下。”
他的语气还算温和，但那种不容置疑的态度让我彻底绝望。
他们根本不信我。他们觉得我受了惊吓，产生了幻觉。
可是……那痕迹……那明明是新的！
我还想挣扎着辩解，但所有的语言在眼前这“正常”的景象面前，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两个警察上前，一左一右地把我从地上搀扶起来。
我被他们搀扶着，失魂落魄地往外走。经过那个墙角时，我死死地盯着那片空地，盯着那消失的痕迹，脑子里一片混乱。
走到仓库门口，我下意识地回头，最后看了一眼那个紫外灯的架子。
突然——
我的视线定格在架子最底层，一根横梁的背面。
那里，好像粘着一点极其微小的、在灯光下反射出一点诡异油光的……墨绿色粘液？
那是什么？
我猛地想挣脱警察的手冲回去看清楚！
“先生，请你配合！”警察加大了力道，语气严厉了起来，不容我反抗地将我带出了仓库。
我被带出了书店，塞进了警车。闪烁的红蓝警灯晃得我眼花缭乱。
周围有邻居被惊醒，披着衣服站在远处指指点点。
我像个真正的疯子一样，被隔离在了这冰冷的警车后座。
透过车窗，我看着“时光褶皱”那熟悉的招牌，看着被警察拉起的警戒线，只觉得整个世界都变得无比陌生和荒谬。
那东西……到底是什么？
它真的存在吗？还是我压力过大出现的幻觉？
连帽衫……警察……还有那诡异的、消失的“东西”……
未来，你到底给我留下了一个什么样的烂摊子？
警车引擎发动，缓缓驶离路边。
就在车子拐过街角的瞬间，我似乎看到，就在书店斜对面那条更黑暗的小巷口，一个穿着深色连帽衫的身影，静静地站在那里。
帽檐压得很低，看不清脸。
但他似乎……正对着驶离的警车，抬起了手。
轻轻挥了挥。
像是在告别。
又像是……在说：
游戏，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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