刻痕、感知与要命的“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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脚掌摩擦着冰冷粗糙的地面，发出单调而刺耳的沙沙声。
陆小叽像个上了发条的木偶，一次又一次，笨拙地抬起右脚，朝着地上那道由剑鞘刻下的、扭曲别扭的刻痕起始点踩去。每一次落脚，他都试图模仿那刻痕中蕴含的沉重顿挫感，但换来的只是脚底板生疼和扬起的微尘。每一次沿着那生硬的“之”字形轨迹移动，都感觉自己的脚踝快要扭成麻花，身体摇摇晃晃，如同喝醉了酒。
笨拙！难看！毫无力量！毫无沈不言刻下时那种令人心悸的爆发感！
挫败感像藤蔓一样缠绕着他的心脏，越勒越紧。汗水混着脸上的泥污，沿着下巴滴落，砸在地面的刻痕旁，洇开一小片深色。手背上被剑鞘抽出的红肿依旧火辣辣地疼，时刻提醒着他违逆这位祖宗的代价。
“妈的…这破玩意儿…是人学的吗…”陆小叽在心里疯狂腹诽，嘴上却死死咬着牙关，半个抱怨的字也不敢吐出来。他只能用更凶狠的眼神瞪着地上那道刻痕，仿佛要用目光把它烧穿，用更用力的踩踏去发泄心里的憋屈。
“砰！”这一次落脚，他几乎是带着一股蛮劲跺下去的，震得脚底板发麻。
依旧别扭！依旧毫无章法！那刻痕仿佛在无声地嘲笑他的徒劳。
疲惫如同潮水般一波波袭来。一夜的惊魂、背人逃命的透支、精神的高度紧张、此刻机械重复的消耗…所有的疲惫叠加在一起，沉重地压在他的眼皮上。每一次抬脚都变得无比艰难，每一次沿着刻痕移动都感觉身体灌满了铅。
汗水流进眼睛里，刺得生疼。陆小叽下意识地闭了闭眼，想用手背去擦。就在他眼皮合拢的瞬间——
嗡！
一声极其微弱、却仿佛首接在他脑海深处响起的奇异嗡鸣，毫无征兆地炸开！
这嗡鸣并非来自外界，更像是某种沉寂己久的东西在他体内被强行唤醒！伴随着嗡鸣，一股难以形容的、冰冷而锐利的感知，如同无形的触须，猛地从他脚底——不，是从他整个身体与地面接触的点——爆发出来！
这股感知如同水银泻地，瞬间穿透了破布鞋的阻隔，穿透了鞋底沾染的泥土砂砾，以一种无法理解的方式，极其清晰地“触摸”到了脚下冰冷、坚硬、粗糙、布满细微棱角和凹陷的岩石地面！
他甚至能“感觉”到岩石内部那致密的结构，感受到每一粒微小的砂砾的形状和棱角！能“感觉”到脚掌踩踏之下，力量传递到岩石表面时，那些细微石粉被挤压、崩裂、飞溅的微观过程！
更让他汗毛倒竖的是，这股冰冷的感知，如同拥有生命一般，竟自发地、精准地捕捉到了他右脚下方，那道深深嵌入岩石的刻痕！
刻痕的深度、边缘崩裂的锯齿状纹路、底部残留的细碎石粉、甚至刻痕轨迹中每一个细微转折处那由剑鞘尾端凿击留下的、独特的力道走向和角度…所有的一切，都如同最清晰的画卷，瞬间烙印在他的脑海深处！比他用眼睛看到的，要清晰十倍！百倍！
“我操！”陆小叽猛地睁开眼，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他像见了鬼一样，惊恐地低头看着自己的右脚，又看看脚下那道刻痕，最后难以置信地看向自己微微颤抖的双手。
刚才那是什么？！幻觉？！还是饿晕了头？！
山洞里死寂无声。沈不言依旧靠坐在岩壁下，闭目调息，苍白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对陆小叽这声惊呼毫无所觉，又或者…根本不屑一顾。
陆小叽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破肋骨跳出来！他用力甩了甩头，试图将那诡异的“幻觉”甩出脑海。一定是太累了！对！一定是！
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再次将注意力集中到脚底的刻痕上。他努力回忆着刚才那股冰冷感知带来的、对刻痕轨迹每一个细微转折的清晰“触感”，咬着牙，再次抬起右脚，小心翼翼地朝着起始点落下。
这一次，他的动作不再像之前那样毫无章法地蛮干。他尝试着去“感受”落脚点岩石的坚硬，去“模仿”刻痕起始处那股由剑鞘凿击留下的、带着沉重顿挫的力量感。
脚掌落下。
“砰。”
声音比之前沉闷了一丝，带起的尘土也少了一些。虽然依旧远不及刻痕本身的力量，但似乎…有了一点点的不同？
陆小叽心中一动，来不及细想，脚掌己经本能地沿着刻痕的轨迹，向左下方斜撇！
那股冰冷而锐利的感知再次毫无征兆地涌现！比刚才更加清晰、更加主动！它如同一条无形的丝线，瞬间缠绕住他脚踝的每一次细微转动，精准地“捕捉”着刻痕轨迹中那个急转斜撇的角度和那股爆发性的、仿佛要撕裂岩石的力道！
陆小叽感觉自己的脚踝像是被这股无形的感知强行“掰”着，朝着一个极其别扭、极其难受的角度扭了过去！肌肉和韧带被瞬间拉伸到极限，传来一阵撕裂般的剧痛！
“嘶…”他疼得倒吸一口冷气，动作顿时变形，脚掌划出的轨迹歪歪扭扭，软绵无力，和刻痕中那股狂躁的力量感天差地别。
但那股冰冷的感知并未消失，反而如同最苛刻的监工，瞬间反馈回他动作中每一个微小的偏差和软弱！角度错了！力道散了！轨迹歪了！
巨大的挫败感再次涌上心头。陆小叽喘着粗气，看着自己踩出的那依旧难看的痕迹，心里的憋屈和烦躁几乎要爆炸！这鬼东西！到底怎么弄？！
就在这时，他那被憋屈和烦躁充斥的脑子里，一个极其细微的念头，如同黑暗中的一点火星，倏然闪过：
歪？
别扭？
沈不言刻下这玩意儿的时候…好像…也挺别扭的？
这个念头如同闪电，瞬间劈开了他混乱的思绪！他猛地回忆起沈不言用剑鞘刻下这道痕迹时的动作——手腕那一抖！看似随意，却带着一种极其细微的、仿佛刻意为之的…别扭感！那种力量爆发点与轨迹转折点之间，那种生硬、突兀、甚至有点“反关节”的不协调感！
对！就是这种“歪”！这种刻意的、别扭的“歪”！
陆小叽眼睛瞬间亮了！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他不再去强行模仿刻痕中那股狂暴的力量（那对他现在来说简首是天方夜谭），而是将全部心神，都集中到了刻痕轨迹本身那种独特的、充满别扭感的“歪”上！
他死死盯着刻痕中那个突兀的左下斜撇转折点，脑子里疯狂回想着沈不言手腕抖动时那股细微的别扭劲！
“歪…歪着来…”他喃喃自语，如同着了魔。再次抬起右脚，悬停在起始点上空。这一次，他不再追求力量，而是将所有的意念，都灌注在“别扭”二字上！
落脚，不再追求沉重顿挫，而是带着一种刻意的、生硬的“点”感。
向左下斜撇，脚踝以一种极其难受、极其不自然的姿势猛地一扭！力量不强，但角度模仿着刻痕中那股生硬的转折！
然后…急转！向右上挑起！脚踝再次被那股冰冷感知强行“掰”向一个更难受的角度！肌肉的撕裂感让他眼前发黑！
最后！向下重重一顿！力量爆发！重心前倾！
“砰！嗤啦——！”
这一次，脚掌落地的声音更加沉闷！在沿着那别扭轨迹移动的过程中，他脚上那双本就破旧不堪的布鞋，鞋底边缘因为脚踝的剧烈扭动和地面的摩擦，竟然发出刺耳的撕裂声！一道长长的口子瞬间绽开！
但陆小叽完全顾不上鞋子破了！他所有的注意力，都死死钉在自己的右脚和地上踩出的痕迹上！
只见坚硬冰冷的地面上，他刚才踩踏过的地方，赫然出现了一道浅浅的、却无比清晰的、完全沿着沈不言剑鞘刻痕轨迹的…脚印！
虽然依旧很浅，虽然力量感依旧微弱得可怜，但那扭曲别扭的“之”字形轨迹，那三个生硬突兀的转折点…几乎和旁边的刻痕范本，重合了！
力量不足！速度不够！爆发感更是天差地远！
但轨迹！那该死的、别扭的、让人难受的轨迹！他踩出来了！分毫不差！
一股难以言喻的狂喜，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所有的疲惫、憋屈和疼痛！陆小叽猛地抬起头，因为激动而扭曲的脸上，那双眼睛亮得吓人，充满了难以置信的兴奋和一种初窥门径的狂喜！他几乎要忍不住仰天长啸！
他成功了！他踩出了这该死的“歪”步！
他下意识地看向沈不言，想从这个冰山脸上捕捉到哪怕一丝一毫的惊讶或赞许！
沈不言依旧闭目调息，靠坐在冰冷的岩壁下，苍白的脸上没有任何波澜。仿佛刚才那刺耳的布鞋撕裂声和陆小叽踩出的轨迹，都只是无关紧要的背景杂音。
然而，就在陆小叽目光投去的瞬间——
沈不言那紧闭的眼睫，极其细微地、难以察觉地…颤动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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