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空间死寂如墓。
那顶焦黑的斗笠与半截断裂的玄重尺悬浮在绝对黑暗里,如同两座冰冷的墓碑,无声诉说着被强行中断的过往。
没有风,没有温度,只有意识深处残留的、被长嘀声贯穿的嗡鸣,以及…
母亲幻影那句重叠着护士冰冷质询的“疼吗?”带来的、深入骨髓的余颤。
【滋…检测到…高维污染…清理…完毕…】
【世界模板…加载…《赘婿》…】
【任务目标:获取…苏家半数商权…】
【警告…意识锚点…稳定性…低…】
系统的提示音断断续续,带着明显的电流杂音和卡顿,如同受损严重的旧收音机,冰冷中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虚弱。
那曾经精准、高效、不容置疑的权威感,被斗破世界最后那场反向污染撕开了一道裂痕。
没等施望龙那团冰冷麻木的意识做出任何反应
——他甚至没有“想”的力气——一股熟悉的、带着强制传送眩晕感的吸力猛地攫住了他!
这一次,没有炽热的异火焚身,没有刺骨的寒冰冻结,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粘稠的窒息感。
仿佛被强行按进一池冰冷、浓稠、散发着刺鼻消毒水味的液体里!
嗡!
眩晕感褪去,视觉尚未完全清晰,一股浓烈到令人作呕的混合气味就蛮横地冲进了鼻腔!
发霉布匹的腐朽潮气!
廉价劣质染料的刺鼻酸味!
如同两股浑浊的污水,交织缠绕,狠狠灌满了他的肺叶。
而在这污浊的气息底层,一丝冰冷、顽固、带着金属器械特有腥气的…
消毒水味,如同潜伏在污水中的毒蛇,悄然游弋,精准地刺中了他记忆深处最敏感的神经!
“咳…咳咳!”施望龙控制不住地弯下腰,剧烈地咳嗽起来,仿佛要把那污浊的气息连同某种更深的东西一起呕出来。
胃部一阵痉挛,带着斗破世界被焚毁的灼痛余感和现实的冰冷绝望。
视线终于聚焦。
这是一间极其宽敞、却堆得如同垃圾场般的仓库。
高高的房梁上挂满了蛛网,灰尘在从狭窄气窗透进来的几缕惨淡光线中飞舞。
巨大的木架一排排矗立,上面层层叠叠地堆满了各色布匹。
但此刻,这些本该色彩鲜艳的布料,却大多呈现出一种病态的、死气沉沉的灰败。
大块大块墨绿色的霉斑如同溃烂的疮疤,在绸缎、棉布、麻料上肆意蔓延、连接,散发出浓烈的、令人窒息的腐朽气息。
施望龙的目光无意识地扫过眼前一排霉烂得最厉害的绛紫色绸缎。
那霉斑的分布…扭曲、蔓延、高低错落…像极了…像极了他车祸前最后一天,在办公室电脑屏幕上看到的、那根断崖式跳水的、代表公司股价的死亡K线图!
那根刺穿所有支撑位、一路杀向深渊的绿线!
“财务室…破产清算那天…就是这个味道…”一个麻木的声音在他脑海里响起,分不清是回忆还是呓语。
霉布的腐朽,劣质染料的酸臭,混合着记忆深处财务室满地散落的文件、同事惨白的脸、以及…那股无孔不入的、象征着一切终结的消毒水味(清洁工在擦洗被搬空的办公室)。
现实的失败与此刻的腐朽气息,如同两条冰冷的毒蛇,狠狠咬合在一起。
仓库深处传来压抑的、极力控制的争执声,带着一丝绝望的哭腔。
施望龙循着声音,如同行尸走肉般,深一脚浅一脚地绕过堆积如山的霉布堆。
眼前豁然开朗,是仓库连接内宅的后门小院。
两个身影站在惨淡的晨光里。
一位是穿着洗得发白、打了好几个同色补丁粗布儒衫的中年管事,愁眉苦脸,手里捧着一个沉甸甸的紫檀木雕花首饰盒,盒子打开着,里面铺着褪色的红绒布。
站在他对面的,是一个穿着素青色襦裙的女子。弥留之书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弥留之书最新章节随便看!
身姿纤细窈窕,即使是最朴素的衣裙也难掩其骨子里的清丽。
乌黑的长发简单地绾了个髻,斜斜插着一支样式极其普通的银簪。
然而,最刺眼的,是她鬓角簪着的一小朵白色绒花——那是新寡或家中有至亲新丧才佩戴的哀悼标志。
苏檀儿。
她低垂着头,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脸颊上投下浓重的阴影。
一只手紧紧攥着裙角,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另一只手,正微微颤抖着,从自己纤细的手腕上,褪下一只通体碧绿、水头极好、雕着缠枝莲纹的…翡翠玉镯。
那玉镯在她过于苍白的手腕上,更显得翠滴,也…更显得格格不入的昂贵。
“小姐…这…这可是夫人留给您的…”
管事的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声音干涩沙哑,捧着首饰盒的手都在抖,“当了它…这…这可是您的嫁妆啊…”
苏檀儿没有抬头,只是褪镯子的动作顿了一瞬。
晨光勾勒着她单薄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走的侧影,那是一种被沉重现实压垮的脆弱。
她抿了抿苍白的嘴唇,没有哭,只是用一种平静到死寂的声音说:“苏福叔,布行…不能倒。爹爹…还等着钱抓药。当了吧。”
她的声音很轻,却像重锤砸在施望龙麻木的心上。
嫁妆…当铺…抓药…破产…K线图…消毒水味…无数碎片在他冰冷的意识里疯狂搅动。
就在苏檀儿终于褪下那只碧绿通透的玉镯,指尖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要将它放入管事苏福手中打开的紫檀木盒那褪色的红绒布上时——
施望龙的目光,无意识地掠过她鬓角那朵刺眼的白花。
时间,仿佛被无形的手按下了极其短暂的慢放键。
千分之一秒。
那朵用白色素绢精心叠成的、象征着哀悼的绒花,在施望龙的视线里,毫无征兆地…扭曲了一下!
绢花的边缘瞬间模糊、拉长、变形!
柔软的白色绢丝,在施望龙眼中,诡异地硬化、塑形,变成了一种冷硬的、带着塑料质感的乳白色!
花瓣舒展的姿态凝固、收缩,变成了一根细长的圆柱体!
花蕊中心那点微黄的花粉,则猛地收缩成一个深蓝色的小圆点,突兀地嵌在圆柱体的顶端!
一支标准的、一次性使用的…医用消毒棉签!
它无比真实地、冰冷地、带着ICU特有的无菌感,“插”在苏檀儿乌黑的鬓发间!
与她苍白哀戚的容颜、素青的衣裙、手中价值不菲的翡翠玉镯,形成了荒诞绝伦、令人毛骨悚然的对比!
“!”施望龙的瞳孔骤然缩成针尖!
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铁手狠狠攥住,几乎停止了跳动!
幻觉?
又是那该死的幻觉?!
没等他这惊骇的念头转完,那“棉签”的影像如同接触不良的电视画面,猛地闪烁了一下!
噗。
一声极其轻微的、物体落地的闷响。
是那只碧绿的翡翠玉镯。
它终究没能落入铺着红绒布的首饰盒。
在苏檀儿指尖脱力、苏福叔因惊骇(他看到了施望龙瞬间剧变的脸色)而手抖的双重作用下,那只象征着最后体面、最后念想的玉镯,从两人交接的指缝间滑落,掉在仓库门口冰冷粗糙、布满灰尘的青石板上。
没有清脆的碎裂声。
玉镯在石板上弹跳了一下,滚了几圈,最终停在施望龙沾满灰尘和霉斑的布鞋前。
完好无损。
那通透的翠色,在仓库门口弥漫的霉味和消毒水气息中,幽幽地反着光,像一只冰冷、嘲讽的眼睛,静静地“看”着施望龙,也“看”着苏檀儿瞬间失去所有血色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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