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望龙脸色瞬间惨白如纸，身体晃了晃，右臂幻肢处的电击撕裂感与这“马蹄起搏器”的节奏疯狂共鸣，带来一阵天旋地转的剧烈眩晕！
他死死咬住牙关，才没有当场下去。
黑骑的冲锋演练持续了整整一个上午。
施望龙强忍着身体和精神的双重折磨，凭借着残存的现代军事知识和虎符赋予的冰冷权威，不断下达着各种变阵指令：雁行阵切割包抄、圆阵防御、错位轮番冲击……
黑骑如同一台精密而冷酷的战争机器，忠实地执行着他每一个命令，展现出令人胆寒的杀戮效率。
每一次变阵成功，每一次精准的冲锋，都让校场边缘那些原本目光冰冷、甚至隐含一丝漠然的黑骑后勤官和少数未参与训练的留守骑士，眼神逐渐发生了变化。
最初的审视和漠然，慢慢被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和惊异所取代。
这个断臂的、脸色苍白、仿佛随时会倒下的残废，竟然真的拥有调动、指挥这支庆国最强悍铁骑的能力？
而且他那些前所未见的、刁钻狠辣的阵型变化，竟隐隐透出一种超越时代的、令人心悸的杀戮美学！
当最后一次演练结束，三百黑骑如同黑色的潮水般退回原点，再次凝聚成沉默的方阵时。
校场上弥漫的尘土尚未完全落下。
一名身穿黑色鉴查院文官服饰、显然是负责此处分营事务的中年官员，快步走到施望龙面前。
他脸上带着一种混合着敬畏和难以置信的复杂表情，对着施望龙深深一揖，声音洪亮地宣布：
“大人神乎其技！麾下儿郎心服口服！此等指挥，当得起院长所赐‘铁蹄’之名！自今日起，大人便是我西郊黑骑营的‘铁蹄’指挥使！”
“铁蹄指挥使”！
这称号如同一个冰冷的烙印，狠狠打在施望龙疲惫不堪的灵魂上。
没有欣喜，只有一种沉入冰湖般的麻木和更深沉的荒谬感。
他成了“领导”，一个高级的、随时可能被踏碎的“蹄铁”。
仪式简单而冰冷。
一枚代表着“铁蹄”身份的、乌沉沉的玄铁令牌被交到施望龙仅存的左手中。
令牌入手沉重冰冷，正面浮雕着一个狰狞的、踏碎骸骨的蹄铁图案。
施望龙的目光下意识地扫过令牌背面——那里通常刻有持有者的代号或编号。
没有名字，只有一行冰冷的、新刻上去的阴文数字：
“DJS-007”
施望龙的呼吸猛地一窒！这个编号…他太熟悉了！
他现实公司名称的缩写；007，是他工牌上那串冰冷的数字！
它在ICU的病历上出现过，在贯穿他胸膛的毒箭上出现过，如今，又刻在了象征着他“权力”的黑骑令牌上！
现实的幽灵，如影随形！
授勋结束，黑骑方阵原地解散。
骑士们沉默地牵着战马，走向营房旁的饮马槽和草料堆，准备卸甲休整。
施望龙攥着那枚刻着“DJS-007”的冰冷令牌，如同握着一块烧红的烙铁。
他强压下翻涌的眩晕和恶心感，目光下意识地追随着那些走向饮马槽的骑士和战马。
就在这时，他的目光被一匹刚刚停下、正在低头饮水的雄壮黑马所吸引。
吸引他的，不是马，而是马匹抬起的前蹄上，那闪烁着幽冷金属光泽的马蹄铁！
那马蹄铁显然刚刚更换不久，边缘还带着新打磨的痕迹。
在阳光下，乌黑的金属表面闪烁着一种非自然的幽光。
而就在那马蹄铁光滑的、靠近蹄钉位置的平面上，施望龙清晰地看到了一行极其微小、却清晰无比的烙印凹痕！
那烙印的痕迹…那凹痕的形状…那冰冷的排列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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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如同着了魔一般，不顾身体虚弱，踉跄着快步走向那匹正在饮水的战马。
牵马的骑士有些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但并未阻止。
施望龙在战马前蹲下，不顾战马警惕的响鼻和蹄子不安的刨动，伸出左手颤抖的手指，用力擦拭掉马蹄铁表面沾染的些许泥污。
烙印清晰地显现出来：
“DJS-007”
和他手中玄铁令牌上的编号，一模一样！
和他现实工牌上的编号，分毫不差！
“呃……”一声压抑的、如同濒死般的抽气声从施望龙喉咙里挤出。
他瘫坐在地上，死死盯着那枚小小的马蹄铁，盯着那行冰冷的烙印。
现实的绞索，己经勒紧到了他的脚踝，勒进了这异世界战马的铁蹄之下！
就在这时——
“呕…咳咳…呕哇——！”
一阵突如其来的、此起彼伏的剧烈呕吐声，如同瘟疫般猛地从饮马槽附近爆发开来！
施望龙猛地抬头。
只见那些刚刚结束高强度训练、正牵着马准备休整的数十名黑骑精锐，毫无征兆地、几乎同时弯下了腰，痛苦地干呕起来！
他们强壮的身体剧烈地痉挛着，覆盖着厚重鳞甲的后背弓起，如同被无形的重拳狠狠击中腹部！
“哇——！”
有人终于吐了出来。不是食物残渣，也不是清水。
借着地上扬起的尘土和昏暗的光线，施望龙看到，那些黑骑士兵呕吐出来的，竟然是一颗颗滚落在地上的、乌黑、如同某种诡异丹药的药丸！
那些药丸每一颗都约莫指甲盖大小，通体漆黑，表面似乎覆盖着一层油腻的光泽。
它们散落在肮脏的泥土地上，散发着一种难以形容的、混合着刺鼻化学药剂和苦涩中药的怪异气味。
这气味…这油腻乌黑的色泽…这圆滚滚的形状…
施望龙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
一股寒气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
他太熟悉这东西了！
在现实世界，装在透明塑料板里的黑色药丸！
那是卡培他滨！
一种能杀死癌细胞、也几乎要了他半条命的剧毒药物！
现在，这些本应出现在他现实病床边的、象征着他生命被药物和机器强行延续的黑色毒丸，竟然从这些庆国最精锐、最冷酷的黑骑士兵口中，被呕吐了出来！
如同他们身体里无法承受的、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剧毒残留！
施望龙瘫坐在冰冷的泥土地上，左手死死攥着那枚刻着“DJS-007”的玄铁令牌，右手下意识地伸向自己空荡的右肩下方那疯狂抽搐的幻肢，目光呆滞地落在满地滚动的、散发着刺鼻药味的黑色药丸上。
嗡鸣的马蹄声（起搏器）还在耳边回荡，虎符的冰冷（输液管）烙印在掌心，
箭杆的病历号（ICU--007）、
轮椅的输液泵嗡鸣、
心电监护仪的反光（虎符）、
病危通知的碎片…
所有的线索，所有的侵蚀，在这一刻，被这满地呕吐出的现实化疗毒药，彻底串联、引爆！
世界的根基，在他眼前轰然崩塌。
他所谓的穿越，他拼尽全力抓住的虚幻希望，他忍着非人剧痛执行的每一个任务，甚至此刻手中这枚象征“权力”的令牌……
难道都只是那具被ECMO维持、被超高剂量多巴胺刺激、被毒药侵蚀的濒死躯壳中，一场漫长而痛苦的、混合着职场记忆的死亡幻觉？
“嗬…嗬嗬…”
破碎的、意义不明的气音从施望龙喉咙里挤出，他蜷缩在冰冷的泥土地上，身体因极致的恐惧和认知崩解而剧烈颤抖起来，如同风中的落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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