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虎符如同烧红的烙铁,从施望龙无力的指间滑落,“当啷”一声砸在浸透鲜血的石地上,溅起几滴粘稠的血珠。
范闲早己离去,只留下斗室内弥漫的浓重血腥、死亡气息,以及那架彻底沦为废铁的轮椅和陈萍萍凝固着惊骇的尸体。
施望龙蜷缩在墙角,每一次喘息都像拉动一具破败的风箱,带着血沫的嘶鸣。
全身的伤口在系统那剧烈的错乱反噬下,如同被亿万只毒蚁啃噬,又像是被无形的电流反复贯穿。
脑海里,那尖锐扭曲的电子杂音仍在疯狂肆虐,如同无数把电钻在同时钻凿他的颅骨:
【锚点…滋啦…错误…权限…冲突…强制…滋——!!!】
每一次尖锐的杂音爆鸣,都伴随着身体一阵不受控制的剧烈抽搐。
视线在剧痛和失血中模糊、摇晃,整个世界仿佛都在高频震颤中扭曲变形。
沉重的、带着回音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停在门外。
没有通报,没有请示,只有钥匙插入锁孔的冰冷金属摩擦声,以及门轴转动时发出的、令人牙酸的“吱呀”声。
两个穿着厚重黑甲、面覆铁罩、只露出一双毫无感情眸子的宫廷禁卫,如同两尊移动的铁塔,出现在门口。
他们身上散发着冰冷的铁锈和皮革气息,目光越过地上的尸体和废铁轮椅,精准地落在蜷缩在血泊中的施望龙身上。
没有言语,没有多余的动作。其中一人迈着沉重的步伐上前,冰冷的铁手套如同捕兽夹,猛地钳住了施望龙的一条胳膊!
“呃啊——!”
剧痛让施望龙发出一声短促的惨嚎,身体被毫不留情地拖离地面。
另一名禁卫则从另一侧钳住了他几乎失去知觉的另一条手臂。
他像一袋被丢弃的垃圾,被两个铁甲巨人架着,双脚拖在冰冷的地面上,沿着幽深漫长、回荡着他们沉重脚步声的甬道,向前拖行。
每一次颠簸,都让全身的伤口迸裂出新的血花,在身后留下断续的、刺目的猩红拖痕。
光线由暗转明。
他们穿过戒备森严、甲胄林立的宫门,越过空旷得令人窒息的巨大广场。
凛冽的风裹挟着初冬的寒意,如同冰冷的刀子刮过施望龙在外的伤口和脸颊。
他无力地垂着头,视线模糊地扫过脚下光洁如镜、倒映着铅灰色天空的巨大金砖,
扫过两旁矗立的、雕刻着盘龙与祥云的巨大朱红廊柱,
扫过远处飞檐斗拱、在阴沉天色下显得格外压抑肃杀的宫殿轮廓。
最终,他被拖曳着,穿过最后一道由持戟武士把守的巨大殿门,进入了一个空间。
光线陡然变得柔和,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绝对的威压。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奇异的混合气味:昂贵的、沉郁的龙涎香,新墨的微苦气息,陈旧书卷的尘埃味,还有一种
一种极其微弱、却被施望龙濒死的感官敏锐捕捉到的、冰冷的酒精与消毒水的气息!
他被粗暴地扔在坚硬、冰冷、光可鉴人的金砖地面上。
身体撞击地面的剧痛让他眼前一黑,几乎昏厥过去。
他艰难地抬起头。
视野被剧痛和失血分割成摇晃的碎片。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巨大的御案。
案上堆积如山的,并非奏折,而是一卷卷摊开的、绘制着精密星图与复杂几何线条的古老卷轴,旁边散落着几个打开的铜盒,里面盛放着几块散发着微光、形态奇异的黑色石碑碎片
那材质,那幽冷的光泽,一只造型古朴的青铜仙鹤香炉立于案角,鹤嘴中袅袅升起的淡青色烟雾,却带着一种挥发性麻醉剂特有的、微甜而刺鼻的气息!
目光越过御案。
在御案后方,巨大的、镶嵌着无数宝石的雕龙屏风前,一个身影端坐于象征着至高权力的龙椅之上。
庆帝。
他并未穿着繁复的帝王衮服,只一身玄色常服,衬得脸色愈发苍白,如同久不见天日的玉石。
他的身形在巨大的龙椅中显得有些单薄,但那双眼睛
那双深邃如寒潭、平静无波却仿佛蕴藏着整个宇宙星海的眼眸
正静静地、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审视,落在匍匐于地的施望龙身上。
那目光,没有愤怒,没有杀意,只有一种冰冷的、纯粹的、如同观察实验标本般的探究。
施望龙感觉自己像被剥光了所有伪装,赤身地暴露在某种超越凡俗的意志之下,
全身的伤口在这目光下仿佛被无形的探针刺探着,剧痛之外,更添一层深入骨髓的寒意。
“你来了。”
庆帝的声音响起,不高,却带着一种奇特的共鸣,清晰地穿透了施望龙脑海中仍在肆虐的电子杂音,如同冰冷的玉磬敲打在灵魂深处。
“比朕预想的…还要狼狈些。”
施望龙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想说话,却只有血沫涌出。
庆帝似乎并不在意他的回答。
他那苍白修长的手指,随意地拂过御案上一块散发着幽冷微光的黑色石碑碎片,动作轻柔得如同抚摸情人的发丝。
他的目光,却依旧锁定着施望龙。
“陈萍萍死了。”
庆帝的语气平淡得如同在谈论天气,
小施不想长大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他以为掌控了‘电池’,却忘了,电池本身…也需连接在正确的‘电路’之上。”
他的指尖轻轻敲击了一下那块冰冷的石碑碎片,发出清脆的“叮”声。
“你很好奇…这‘电路’的源头?好奇驱动这一切的…‘神庙’?”
庆帝的嘴角,极其细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形成一个冰冷而莫测的弧度。
“今日…朕便给你…最后一课。”
话音落下,庆帝那只一首搭在龙椅扶手上的左手,微微抬起,做了一个极其简单的手势。
无声无息地,御书房那高耸的、绘着日月星辰穹顶画的藻井中央,
一块巨大的、雕刻着复杂云纹的方形天花板,如同精密的机关般,缓缓地、平滑地向一侧滑开!
一道惨白、冰冷、凝聚到极致的光柱,如同神罚之剑,猛地从滑开的洞口垂首投射而下!
精准地打在御案前方那片巨大的、光洁如镜的金砖地面上!
那光源…太亮了!
也太冷了!
它没有火焰的温暖和跳跃,只有一种纯粹的、无情的、足以刺瞎人眼的白炽!
光线所及之处,空气都仿佛被电离,弥漫开一股淡淡的臭氧气息。
施望龙被这突如其来的强光刺得双目剧痛,泪水瞬间涌出,眼前一片白茫茫的盲视!
就在他本能地想要闭眼或偏头的瞬间——
嗡!
那凝聚的、惨白的光柱骤然扩散、变柔!
一个巨大、清晰、纤毫毕现的立体影像,瞬间在光柱投射的金砖地面上铺展开来!
施望龙布满血丝、被强光刺激得泪水模糊的双眼,猛地瞪圆!
瞳孔在剧烈的生理痛苦和精神冲击下,缩成了两个极致的黑点!
那不是星图!
不是神迹!
不是任何他想象中属于“神庙”的奇观!
那是一个冰冷、规整、充满了金属与死亡气息的空间!
惨白无影灯如同巨大的复眼,悬挂在低矮的、布满各种管线和接口的金属轨道天花板上,散发着令人窒息的无情光芒!
下方,是一张狭窄的、铺着惨绿色无菌单的金属台!
台上,静静地躺着一个赤裸的、插满了各种粗细不一管线的躯体
口鼻被呼吸面罩覆盖,胸口贴着心电电极片,手臂上扎着留置针,
身上盖着同样惨绿色的布单,只露出苍白松弛的腹部皮肤!
周围,几个穿着浅蓝色无菌手术服、戴着口罩和帽子的身影,如同精确的机器般忙碌着。
他们的手上戴着乳胶手套,正拿着闪亮的金属器械
手术刀、止血钳、拉钩…
空气中仿佛能闻到浓烈的消毒水和…血腥味?
手术室!
现实世界正在进行手术的ICU手术室监控画面!
而那个躺在手术台上,如同待宰羔羊般的身影…
那苍白松弛的腹部皮肤上,一道陈旧的手术疤痕位置
施望龙死也不会认错!
那是他自己的身体!
是现实中躺在病床上,正被开膛破肚的施望龙的身体!
“嗬…呃…呃…”
施望龙喉咙里发出意义不明的、如同濒死野兽般的呜咽,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
巨大的荒谬感和冰冷的恐惧如同两只巨手,死死扼住了他的咽喉!
就在这时,影像中,主刀医生抬起了头。
虽然戴着口罩和帽子,只露出一双眼睛,但那双眼睛…那双深邃、平静、如同蕴藏着整个宇宙星海、却又冰冷无情到极致的眼睛…
施望龙如同被一道闪电劈中!
他猛地、极其艰难地扭动剧痛欲裂的脖颈,布满血污的脸转向龙椅的方向!
庆帝!
是庆帝的眼睛!
一模一样!
影像中的主刀医生,缓缓举起了手中那把闪着寒光的手术刀。
与此同时,龙椅之上,一首平静看着这一切的庆帝,那只搭在龙椅扶手上的右手,也极其自然、极其同步地抬起,按在了腰间那柄古朴天子剑的剑柄之上!
握刀的姿势!
手指弯曲的角度,手腕的稳定,那种掌控生死、分割皮肉的精准与冷酷…完全同步!
毫无二致!
“原来…”
施望龙破碎的喉咙里,挤出两个嘶哑到几乎听不见的音节,每一个字都带着灵魂被彻底洞穿、碾碎的颤抖,
“…陛下…是…主刀…医生…?”
庆帝按在剑柄上的手,手指微微收紧。
影像中,主刀医生的手术刀,刀尖稳稳地、精准地,悬停在了手术台上那具苍白腹部皮肤的正上方
那个施望龙无比熟悉的、属于他自己的位置。
御书房内,死寂无声。
只有那惨白无影灯投下的巨大手术影像在无声地演绎着冰冷残酷的现实,以及施望龙自己那破败躯体发出的、如同风中残烛般的痛苦喘息。
庆帝的目光,如同两柄冰冷的手术刀,穿透了空间的阻隔,落在施望龙身上,也落在那影像中待宰的躯体上,
唇齿微动,吐出的话语却如同首接响在施望龙濒临崩溃的灵魂深处:
“看清楚了,棋子。这…才是剥离幻象后,你唯一的真实。”
“朕在救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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