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墨尽书成
沈玉楼的呼吸在晨光里渐渐匀净，像砚台里终于磨好的墨。我将他轻轻放在祭坛的石台上，血鳞蛇盘成圈守在旁边，赤红的鳞片映着初升的太阳，在他脸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像撒了把金粉。
山脚下传来老赵的呼喊声，东北军的弟兄们正往山巅爬，手里举着青铜海棠花瓣，在风里晃成片流动的星河。我摸出那枚第七片花瓣，背面父亲的笔迹在阳光下泛着暖光——“墨魂归处，即是心安”。
“少帅！沈阳城干净了！”老赵第一个冲上来，军靴上的墨渍还没擦净，却笑得满脸褶子，“反战组织的人在城中心找到了这个，说是沈先生母亲留的。”
他递过来个檀木盒子，打开的瞬间，股熟悉的墨香涌出来，是父亲书房里那瓶陈年老墨的味。里面没有墨锭，只有叠泛黄的信纸，最上面那张画着两个孩童，一个举着砚台，一个握着钢笔，在雪地里追跑，旁边写着行小字：“民国十七年冬，汉卿与玉楼戏于奉天雪。”
是沈玉楼母亲的笔迹！我突然想起沈玉楼说过，他小时候总爱偷拿母亲的信纸画画，画的全是我和他在奉天城玩耍的样子。当时只当是巧合，现在才明白，他母亲早就知道我们会并肩作战。
“这是……逆向情书？”沈玉楼不知何时醒了，凑过来看信纸上的画，指尖在孩童的脸上轻轻划着，“我娘说，真正的情书不是写给爱人的，是写给未来的自己，提醒别忘了当初为何出发。”
我拿起第二张信纸，上面用松烟墨写着首诗，字迹娟秀，却在结尾处用朱砂点了个点，像滴未落的泪：“墨染青丝雪，枪挑海棠红，若问归期处，魂在故园中。”
“是写给我爹的？”我捏着信纸的手微微发颤，纸页边缘的褶皱里夹着片干花，是东北的野山菊，我娘生前最爱的花。
沈玉楼突然咳嗽起来，手帕上的血渍落在信纸上，晕开朵小小的海棠。“是写给所有……守护这片土地的人，”他的声音轻得像羽毛，“我娘说，她的情书，收件人是‘山河’。”
山巅的风突然变大，吹得信纸哗哗作响。最后一张信纸飘落在地，背面朝上，用青铜粉末写着行字，在阳光下闪着光：“墨尽书成时，花开满故枝。”
“墨尽书成……”我重复着这句话，突然明白“逆向情书”的真正含义——不是追溯过去的恩怨，是用现在的血与墨，写给未来的和平。
远处的沈阳城传来钟声，是报时的钟，也是新生的钟。反战组织的人举着黑旗从城门里出来，旗上的墨色海棠在晨光里亮得像活过来。金发女人站在旗下朝我们挥手，她的眼角新点了颗痣，用胭脂点的，像极了沈玉楼母亲照片上那颗。
“该下山了。”我将沈玉楼扶起，他的身体还有些晃，却执意要自己走。血鳞蛇跟在我们脚边，鳞片的红光越来越淡，快到山脚时，突然钻进土里不见了，只留下片赤红的鳞甲，像枚小小的书签。
城中心的广场上，百姓们正在清理墨雾留下的黑痕，孩子们用树枝蘸着清水在地上写字，写的是“和平”“回家”。作者“冷感高级风”推荐阅读《逆向情书》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有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举着片青铜花瓣跑过来，往沈玉楼手里塞：“先生说，这个能开出花。”
沈玉楼将花瓣往土里埋了埋，笑着说：“等明年春天，这里就会长出海棠树。”
小姑娘似懂非懂地点头，跑回人群里。我望着她的背影，突然想起小时候的自己，举着父亲的砚台在院子里挖坑，说要种出会写字的树。
“你看，”沈玉楼碰了碰我的胳膊，往广场的角落努嘴，那里有个穿长衫的老者正在摆摊，卖的是东北的松烟墨，墨锭上刻着海棠花，“是老王头，他没死，被反战组织救了。”
老王头也看见了我们，举着块墨锭朝我们笑，墨锭上的“墨”字刻得很深，像要嵌进石头里。他的摊子前围满了人，都在买墨，说要写封“逆向情书”，写给十年后的自己，问问那时的东北，是不是真的国泰民安。
回到临时指挥部时，李营长正在整理文件，桌上摆着个新做的砚台，是用总统府废墟里的青铜碎片拼的，形状像朵海棠。“少帅，这是弟兄们给您做的，”他的喉咙好多了，声音还有点哑，“说以后磨墨，就用它。”
我拿起砚台，触手温润，边缘的青铜碎屑闪着微光，像无数双眼睛在看。沈玉楼突然往砚台里倒了点清水，用手指慢慢研磨，墨汁渐渐变浓，在台面上晕开，竟显出“回家”两个字。
“是你爹的笔迹……”我的眼眶突然发热，墨汁里的字渐渐清晰，笔画里藏着无数小小的海棠，“他真的……回来了。”
沈玉楼没说话，只是将研磨好的墨汁往宣纸上蘸了蘸，写下“终章”两个字。笔尖的墨滴落在纸上，晕开朵完整的海棠，花瓣上的纹路，与虎符上的饕餮完美重合。
窗外的海棠树突然落了片花瓣，正好落在宣纸上，与墨迹融为一体。我和沈玉楼同时看向对方，都笑了，像小时候在奉天的雪地里，抢到同一颗冻梨时那样。
夜幕降临时，广场上点起了灯，盏盏灯笼都是海棠形状，映得全城像片星海。百姓们围着篝火唱歌，唱的是东北的民谣，歌词被改了新的，唱的是“墨尽书成，花开满庭”。
我和沈玉楼坐在城墙的垛口上，分着吃最后一块海棠糕，甜得发苦，像这一路的滋味。远处的山上，那株从总统府废墟里迁来的海棠树，枝头突然绽放出最后一朵花，墨色的，在月光下亮得像颗星。
“结束了。”沈玉楼靠在我肩上，声音里带着满足的喟叹。
我摇摇头，往他手里塞了支新钢笔，笔帽上的海棠花是用真花瓣压的，“是开始。”
钢笔的笔尖在月光下闪着光，像要写出新的故事。远处的钟声再次响起，十二响，是午夜的钟，也是新年的钟。
沈玉楼的呼吸渐渐平稳，他的手指在我掌心轻轻划着，写的是“情书”两个字。我知道，他的逆向情书，收件人是“未来”，而我的，收件人是“此刻”——此刻的山河无恙，此刻的灯火万家，此刻身边的他。
墨尽了，书成了。
而城外的海棠树，正在月光里，悄悄结出果子。
(http://www.220book.com/book/VNGF/)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