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料场比苏念想象的还要大，像片被遗忘的坟场。生锈的齿轮堆成小山，断裂的钢管像白骨一样戳在地上，炉渣和煤灰铺了厚厚一层，踩上去“咯吱”作响，扬起的粉尘呛得人首咳嗽。
“新来的！发什么愣！”一个瘸腿的老头拄着铁棍走过来，他的左腿明显短了一截，工装裤管空荡荡地晃着，“赶紧把那边的废铁堆挪到卡车边，下午要运去回炉！”
是王大壮说的瘸子监工。苏念赶紧点头，拿起墙角的撬棍往废铁堆走。撬棍比她想象的沉，刚抬起来就晃了晃，差点砸到脚。
“没用的东西！”瘸子监工啐了口唾沫，却走过来帮她把撬棍插进铁堆缝里，“用劲！往右边使劲！”
苏念跟着他的力道使劲，废铁堆“哗啦”塌了一角，露出底下的炉渣。瘸子监工的脸在粉尘中显得有些模糊，他突然低声说：“别东张西望，小心佐藤的人。”
苏念心里一凛，赶紧低下头，装作没听懂的样子，手里的撬棍却慢了下来。她的眼睛像雷达一样扫过西周——
东侧五十步远有个哨塔，上面的伪军正打着哈欠，枪托斜靠在栏杆上，看来并不上心；西侧是道铁丝网，网眼很大，足够钻过一个人，后面隐约能看到仓库的屋顶；南边堆着最高的废铁山，挡住了来自车间的视线，是天然的屏障；北边……她的目光顿住了——那里有个通风口，铁栅栏己经锈烂，风从里面吹出来，带着股机油味。
“看什么！快点干活！”瘸子监工用铁棍在她脚边敲了敲，声音却缓和了些，“中午吃饭时，去锅炉房后面的柴火堆，那里有热水。”
苏念点头，继续搬废铁。她故意把动作放得很慢，每挪一步都在心里默数时间——从哨塔下走过时，伪军抬头看了一眼，大概用了五秒；铁丝网那边有只野猫跑过，惊动了巡逻的伪军，他们停下来踢了几脚猫，耽误了约半分钟；通风口的栅栏被风吹得“哐当”响，规律得像钟表。
“丙字73号！”远处传来吆喝声，是刘老歪的声音，“过来！把三号厕所打扫干净！”
苏念放下撬棍，往厕所走。所谓的厕所，不过是用木板搭的棚子，里面臭气熏天，蛆虫在粪堆里爬来爬去，让人胃里翻江倒海。
她强忍着恶心，拿起扫帚开始打扫。扫到角落时，发现块松动的木板，掀开一看，下面是个浅浅的土坑，像是被人挖过。苏念的心跳加快，赶紧用扫帚挡住视线，手指在坑里摸了摸——触到块冰凉的金属，是个小小的罐头盒。
她刚想拿出来，就听见外面传来脚步声，赶紧把木板盖好，装作专心扫地的样子。
“哑巴，动作快点！”是佐藤的声音，他大概是巡逻到这里，“等会儿浅野顾问要经过，别让这臭味熏着他！”
“是是是！”瘸子监工的声音从外面传来，“马上就好！”
脚步声渐渐远去，苏念松了口气，飞快地把罐头盒塞进怀里。打扫完厕所，她找了个没人的角落，打开罐头盒——里面是张工厂的简易地图，用红笔标着几个点，其中一个就在废料场的废铁山下，旁边写着“暗格”两个字。
原来刘老歪说的暗格在这里。苏念把地图折好，藏进胶鞋的夹层里，刚站起身，就看见瘸子监工正对着她使眼色，手指往废铁山的方向指了指。
她会意，拿起撬棍往废铁山走。走到第三堆废铁下时，按照地图上的标记，用撬棍在地面上敲了敲——“咚咚”的空响，果然有暗格。
她装作搬铁的样子，用身体挡住别人的视线，手里的撬棍却在地面上撬动。石板“咔嚓”一声松动了，露出个半尺见方的洞口，里面黑黢黢的，隐约能看到个布包。
苏念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刚想伸手去拿，就听见哨塔上的伪军喊：“喂！那边的哑巴！干什么呢！”
她赶紧把石板盖好，扛起块废铁就往卡车边跑，后背己经被冷汗浸透了。
中午吃饭时，苏念按照瘸子监工的提示，去了锅炉房后面。张婆婆果然在那里，正往柴火堆里塞着什么。看见苏念，她往西周看了看，低声说：“暗格里是望远镜和粉笔，望远镜能看清楚哨塔的动静，粉笔用来做标记。”
“张婆婆，您……”苏念想说什么，却只发出嘶哑的气音。
“别说话。”张婆婆把一个窝头塞给她，“晚上收工后，我会去废料场，把今天的情况告诉你。记住，不管看到什么，都别乱说话，咱们这些人，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苏念接过窝头，点了点头。她看着张婆婆佝偻的背影消失在锅炉房里，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这些在底层挣扎的人，用自己的方式守护着秘密，守护着彼此。
下午的活更重了，要把炉渣运到外面的洼地填埋。苏念推着独轮车，沿着厂区的边缘走，眼睛却没闲着——
巡逻队经过的时间很规律，每隔十五分钟一次，每次三人，带着狼狗；监控摄像头装在高杆上，镜头大多对着车间和仓库，废料场和厕所附近是盲区；通风口的栅栏虽然锈了，但旁边有根排水管，顺着管子能爬上去……
她把这些信息一一记在心里，像在脑海里画一幅地图。推车经过精密仪器房时，她看见浅野慎一正站在门口，对着几个日本技术员说着什么，侧脸在阳光下显得格外冷峻。
他的目光似乎扫了过来，苏念赶紧低下头，推着车飞快地走过，心脏在胸腔里狂跳。
她知道，从踏入这座工厂开始，她的每一步都走在刀刃上。但她不怕，因为她不是一个人在战斗。那些看似麻木的劳工，那些隐藏在暗处的同志，都是她的铠甲。
夕阳西下时，苏念终于把最后一车炉渣推完。她靠在独轮车上喘气，看着远处的烟囱在暮色中渐渐模糊，像一头蛰伏的巨兽。
她知道，这只是第一天。真正的考验，还在后面。
焚炉：阿姐的复仇从哑女开始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焚炉：阿姐的复仇从哑女开始最新章节随便看！(http://www.220book.com/book/VNKJ/)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