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密仪器房后巷的墙皮像得了麻风病，大片大片地剥落，露出里面青灰色的砖。墙根积着半尺厚的油污，黑得发亮，踩上去能粘掉鞋底，凑近了闻，有股混合着机油和霉斑的酸臭味。苏念把扫帚插进油污里，刚用力一搅，就听见金属摩擦的刺耳声响——笤帚苗早就磨秃了，只剩下几根硬邦邦的竹枝，在油泥里划出细碎的口子。
"动作快点！"一个戴着圆框眼镜的日本技术员从巷口经过，皮鞋尖踢了踢苏念的水桶，"太君中午要检查这里，要是还有半点油星，你的皮就别想要了！"
苏念赶紧点头，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响，把腰弯得更低。她知道这个技术员姓松本，负责校准狙击步枪的瞄准镜，每天上午九点都会来后巷抽烟，烟蒂总爱扔在第三个排水口——那里的栅栏己经锈烂，昨天她用铁丝捅了捅，发现能容下一只手伸进去。
松本的脚步声渐渐远去，苏念却没立刻干活。她蹲下身假装系鞋带，眼睛飞快地扫过巷口的监控摄像头——那东西装在转角的电线杆上，镜头对着巷口，却照不到最里面的三米区域。这是她昨天用三个小时才确认的盲区，像块藏在暗处的补丁，刚好能遮住一个蜷缩的人影。
她的指尖在冰冷的油污里摸索，触到块凸起的硬物。是颗生锈的螺栓，六角形的，大小刚好能塞进排水口的缝隙。苏念把螺栓往油泥里按了按，做了个不起眼的记号，然后才首起身，继续用那把破扫帚对付积年的油污。
油污在阳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像凝固的血。苏念一边扫地一边回想阿姐信里的话："精密仪器的润滑油有特殊的气味，像杏仁混着松节油，如果你在不该出现的地方闻到这种味道，一定要警惕。"此刻她闻到的，正是这种气味，而且比预想的浓烈得多，这说明最近有大量精密仪器被运进或运出。
"八嘎！"
一声怒喝炸在耳边，苏念还没反应过来，后腰就被狠狠踹了一脚。她像个破麻袋似的往前扑去，手里的水桶"哐当"翻倒，脏水劈头盖脸浇下来，顺着头发流进脖子里，冰凉刺骨。
踢她的是个矮胖的日本监工，脸上长着颗黑痣，正用皮鞭指着她的鼻子骂："你的，干活偷懒！良心大大地坏了！"他的军靴踩在苏念掉在地上的窝头，白花花的麸皮混着黑油泥，被碾成了烂泥。
苏念的心疼得抽搐了一下，但脸上只能挤出惊恐的表情。她手脚并用地爬起来，膝盖在油泥里磕出片红印子，却不敢揉，只是对着监工深深鞠躬，然后像只受惊的兔子，慌忙去扶水桶。水桶的铁皮己经被踹瘪了一块，她费了很大劲才扶正，手指被锋利的边缘划开道口子，血珠滴进脏水里，立刻晕开朵细小的红。
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焚炉：阿姐的复仇从哑女开始》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废物！"监工骂了句，用皮鞭柄挑起她的下巴，强迫她抬头，"看你的眼睛！是不是在骂我？"
苏念故意让眼神涣散，像受惊的鹿一样往旁边瞟。她的睫毛上还挂着水珠，混着油污在脸上画出几道黑痕，看起来狼狈又可怜。她知道这个监工叫佐藤，是武田信玄的远房侄子，最喜欢看人在他面前瑟瑟发抖的样子——老鬼说过，对付这种人，示弱是最好的武器。
"哼，哑巴也好，省得听你聒噪。"佐藤松开皮鞭，往她身上啐了口唾沫，"中午之前要是扫不干净，就给我去喂狗！"
皮靴声渐渐远去，苏念才缓缓首起腰。后腰火辣辣地疼，大概是青了，但她不敢摸，只是用袖子胡乱抹了把脸。油泥混着泪水在脸上糊成一片，遮住了她眼里一闪而过的冷光——刚才佐藤转身时，她清楚地看到他腰间挂着串钥匙，其中一把的齿纹很特殊，像是特品库的专用钥匙。
巷口传来说话声，是松本和另一个技术员。苏念赶紧低下头，假装专心扫地，耳朵却像支棱起来的雷达：
"......浅野顾问说，这批狙击步枪的瞄准镜必须重新校准，误差不能超过0.1毫米......"
"可是武田课长催得紧，要求三天内必须出成品......"
"没办法，谁让浅野顾问是关东军出来的，连武田课长都得让他三分......"
苏念的心跳猛地一跳。狙击步枪？瞄准镜？这些都是"碎星"计划可能涉及的部件。她悄悄往墙根退了退，后背抵住冰冷的砖墙，让自己的影子藏在排水管的阴影里。她数着松本的脚步声，听着他掏出打火机的"咔嚓"声，然后是烟草燃烧的滋滋声——他果然又在第三个排水口抽烟。
等那两个技术员走远了，苏念飞快地挪到排水口旁。松本的烟蒂还冒着青烟，她用扫帚柄把烟蒂拨进栅栏里，同时用脚尖勾起块碎砖，轻轻放在旁边的油泥里——这是个信号，告诉可能路过的同志，这里有新发现。
她重新扶正水桶，往里面舀了些雪。雪落在油污里，发出"嗞嗞"的声响，很快就化成了黑水。苏念握着那把破扫帚，一下一下地扫着，动作机械得像个木偶。但她的大脑在飞速运转，把刚才听到的、看到的、闻到的碎片拼凑起来：大量精密仪器的调动、浅野与武田的微妙关系、佐藤身上的特品库钥匙......这些线索像散落的珠子，正等着她用耐心穿成线。
远处传来汽笛声，是上午十点的报时。苏念抬头望了望天空，铅灰色的云层低得像要压下来。她知道，离中午还有两个小时，离她的目标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但她不怕，因为阿姐说过："最黑的夜里，星星才最亮。"
(http://www.220book.com/book/VNKJ/)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