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物间的门是块变形的铁皮，苏念推的时候，边缘刮着门框发出“刺啦”声，像指甲划过玻璃。里面比想象的更暗，只有扇高窗透进点微光，照得满屋子的灰尘在光柱里跳舞，呛得她首咳嗽。
屋子中央堆着七八个破损的工具柜，柜门歪歪扭扭地挂着，露出里面生锈的扳手和断成半截的钢锯。墙角结着厚厚的蛛网，几只蟑螂被脚步声惊动，飞快地钻进墙缝，留下道灰黑色的轨迹。
苏念把垃圾车停在门口，从车斗里摸出块破布——这是她早上特意从洗衣房捡的，浸过煤油，能擦掉工具柜上的霉斑。她走到最里面的角落，蹲下身假装系鞋带，手指却在地面上摸索。
地砖是青灰色的，边缘大多己经松动，其中一块的裂缝里卡着根细铁丝。苏念记得老鬼说过，这种老房子的地砖，往往会在角落留块活动的，方便藏东西。她用指甲抠住裂缝，轻轻一撬，地砖果然“咔哒”一声松动了。
下面是个半尺深的土坑，潮乎乎的，带着股霉味。苏念从袖管里掏出用破布包着的“宝贝”：那根被拗弯的细铁钎，磨得发亮的磨石，还有从废料场捡的小块磁铁——这磁铁吸力极强，能吸起半斤重的铁钉，是她昨天试验了七次才找到的合适分量。
她把布包放进土坑，刚要盖上地砖，突然听见外面传来脚步声。苏念的心猛地提到嗓子眼，飞快地将地砖复位，又往上面踢了几块碎木屑，看起来和周围没什么两样。
“哑巴？你在里面吗？”是瘸子监工的声音，拐杖敲在地上发出“笃笃”声。
苏念赶紧应了声“呜呜”，拿起墙角的扫帚假装扫地，扬起的灰尘呛得她首打喷嚏。
瘸子监工推开门，拐杖往工具柜上敲了敲：“佐藤太君说下午要检查工具，你把这些破烂收拾干净，别碍眼。”他的目光扫过墙角，停在那块松动的地砖上，“这块砖怎么回事？松动了就撬起来重铺，别等太君来了挑刺。”
苏念的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她赶紧对着监工鞠躬，然后拿起撬棍作势要撬地砖，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响，像是在说“马上就弄”。
瘸子监工“哼”了一声，转身往外走：“快点弄，弄完了去锅炉房帮张婆婆烧火，她今天不舒服。”
“呜呜……”苏念点头，看着监工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才长长地松了口气。刚才那一瞬间，她的手己经摸向了藏在袖口的铁钎，要是监工再往前走半步，她就只能假装被绊倒，用身体挡住地砖了。
等脚步声彻底远去，苏念重新撬开地砖，把布包往深处塞了塞，又在上面铺了层干土。这次她没立刻盖砖，而是从车斗里拿出块带字的铁皮——就是那块写着“特品库”的残片，她把铁皮的一角露在土外，刚好能被自己的脚尖踢到，作为标记。
收拾工具柜时，她意外发现最底层的抽屉里藏着半包火柴和个生锈的打火机。苏念的心一跳，这两样东西比铁钎还重要——在需要引开注意力的时候，一把火往往比任何武器都管用。她把火柴和打火机塞进布包，又在抽屉里塞了块石头，保持重量不变，免得被人发现。
高窗的玻璃破了个洞，风从洞里灌进来，吹得蛛网来回晃。苏念搬了个工具柜挡在窗前，只留下道细缝，刚好能看见走廊的动静。她试了试，从这个角度既能观察外面的人，又不会被发现，是个绝佳的观察哨。
墙角的水龙头滴着水，“滴答、滴答”落在积满灰尘的铁桶里。苏念数着水滴的节奏，开始在心里复盘今天的发现：特品库的红土、浅野的暗号、王大壮的换岗时间……这些信息像珠子，正被她用耐心的线一点点串起来。
整理到最后一个工具柜时，她发现柜壁上有个指甲盖大小的洞。苏念凑过去一看，眼睛瞬间亮了——从这个洞望出去，正好能看到特品库的前门，那里站着两个荷枪实弹的日本兵，腰间挂着的钥匙串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她赶紧找来根细铁丝，从洞里穿过去，弯成个小钩子。这样以后不用打开柜门，就能通过铁丝的震动判断外面的动静。做完这一切，苏念拍了拍手上的灰，看着这间杂乱的杂物间，突然觉得它像个藏在暗处的战友，正默默守护着她的秘密。
推开铁皮门往外走时，阳光晃得她眯起了眼。远处传来汽笛声，是下午两点的报时。苏念望着锅炉房的方向，张婆婆的咳嗽声隐约传来，像在召唤她。她知道，该去烧火了，那里或许还有新的消息在等着她。
但走了两步，她又回头看了眼杂物间的铁皮门。门把手上，她悄悄缠了根红布条，和工具间的那根一模一样。这是给可能来接头的同志留的信号，意思是“这里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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