锅炉房的烟囱刚冒出第一缕黑烟，苏念就听见了杂乱的脚步声。不是巡逻兵的整齐步伐，是很多人在跑，军靴踩在冻土上发出“咚咚”的闷响，像远处滚来的雷。
“怎么回事？”张婆婆正往炉膛里添煤，听见声音首起腰，手里的煤铲“当啷”掉在地上。炉膛里的火光映着她的脸，皱纹里积着的煤灰被汗水冲出两道白痕。
苏念的心猛地一沉，她想起早上刘老歪说的“佐藤太君要巡查”，但这动静明显不对——巡查不会有这么多人，更不会带着狼狗的狂吠声。
“快！把那个藏起来！”张婆婆突然抓住她的手，往炉渣堆指了指。那里有个用油布包着的东西，是她早上塞进去的，苏念猜是份地图。
苏念刚把油布包往深处扒了扒，锅炉房的门就被踹开了。三个日本兵端着步枪冲进来，狼狗的铁链被拽得哗哗响，獠牙上挂着涎水，对着她们狂吠。
“都给我站好！”领头的日本兵用刺刀指着她们，“有人报告，这里藏了偷工厂的东西！”
张婆婆的腿一软，差点坐在地上。苏念赶紧扶住她，同时往门口望了望——外面的空地上己经站满了劳工，被伪军用枪指着，排成歪歪扭扭的队。刘老歪站在日本兵旁边，正指着人群说着什么，脸上堆着谄媚的笑。
“搜！”日本兵一挥手，两个士兵立刻开始翻箱倒柜。煤堆被铲得乱七八糟，装工具的木箱被踢翻，里面的扳手钳子滚了一地。
苏念的手心全是汗，她的目光死死盯着通往杂物间的方向。刚才出来时她没锁门，要是士兵搜到那里，藏着的“宝贝”肯定会被发现。
“太君，我们就是烧锅炉的，哪敢偷东西啊……”张婆婆的声音发颤，手在围裙上擦来擦去，“您看我们这穷酸样，连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
“少废话！”日本兵的刺刀挑起张婆婆的围裙，“有没有搜了就知道！”
刺刀划破粗布的声音刺得苏念耳朵疼。她看见那个士兵的目光落在张婆婆的袖口上，那里鼓鼓囊囊的——早上她还看见张婆婆往里面塞了个窝头，说是给生病的劳工留的。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哨子声，三短一长。苏念的心跳漏了一拍——这是紧急集合的信号，通常只有发现重大情况时才会吹。
日本兵的动作顿了顿，领头的对着对讲机喊了几句日语，然后恶狠狠地瞪了她们一眼：“算你们运气好！去外面排队！”
苏念扶着张婆婆往外走，腿像灌了铅。路过空地上的队伍时，她看见王大壮被两个伪军架着，嘴角淌着血。“他藏了根钢管！”刘老歪的声音尖得像指甲刮玻璃，“我早就觉得这小子不对劲！”
王大壮的目光越过人群落在苏念身上，眼神里没有怨怼，只有种复杂的担忧。苏念的心揪紧了——那根钢管是他昨天帮她藏在废料堆的，现在却成了他的罪证。
“都给我听好了！”佐藤从人群里走出来，皮鞭在手里打着转，“有人举报，最近总有人偷工厂的东西！现在开始，所有人都要接受检查！谁要是敢藏私货，格杀勿论！”
人群里响起阵骚动，像被踩的蚁穴。苏念看见有人悄悄把藏在袖管里的东西往地上扔，有铁片，有螺丝，还有半块没吃完的窝头。
检查从队伍东边开始，两个日本兵搜一个人，翻口袋，解腰带，连头发里都要扒拉几遍。有个年轻姑娘因为藏了块擦脸的胰子，作者“废墟造梦师”推荐阅读《焚炉：阿姐的复仇从哑女开始》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被打得嘴角出血，胰子掉在地上，被佐藤一脚踩成了泥。
“下一个！”
苏念的心跳到了嗓子眼。她的胶鞋里还藏着那块磁铁，虽然不大，但搜身时肯定会被发现。她悄悄往旁边挪了挪，靠近堆煤渣，脚在地上慢慢蹭着，想把磁铁埋进去。
“磨蹭什么！”伪军推了她一把，“快点过去！”
苏念踉跄着往前走，就在这时，她看见杂物间的方向跑过来个士兵，对着佐藤敬了个礼，说了几句日语。佐藤的脸色变了变，立刻挥手：“所有人跟我来！去杂物间！”
人群里发出阵惊呼，苏念的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她知道，肯定是那个士兵发现了什么——也许是她没锁的门，也许是翻动的地砖。
“快走！”伪军的皮鞭抽在她背上，火辣辣地疼。
苏念被人群推着往前走，眼睛却死死盯着杂物间的铁皮门。门还是她离开时的样子，只是门把手上的红布条不见了——这是张婆婆教她的应急暗号，布条不见，说明里面有危险。
离杂物间还有三步远时，苏念突然脚下一滑，“哎哟”一声摔倒在地。她故意往旁边一滚，撞翻了旁边的煤车，黑黢黢的煤块滚了一地，刚好挡住了通往杂物间的路。
“八嘎！”佐藤的皮鞭抽在她旁边的地上，“你是故意的！”
苏念趴在地上，浑身沾满煤渣，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哭声，看起来又害怕又狼狈。她的手指在煤堆里摸索，悄悄把胶鞋里的磁铁埋了进去。
“太君，这哑巴肯定是吓傻了！”刘老歪赶紧上前，“我看还是先清理路障，别耽误了搜查！”
佐藤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对着士兵们喊：“快把煤清开！”
三个士兵弯腰搬煤块时，苏念趁机往杂物间门口瞥了一眼。她看见张婆婆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门后，手里拿着根烧红的铁钎，正对着门锁的方向——原来红布条是被她扯掉的，她想用这种方式提醒自己。
煤块被清开时，苏念己经爬了起来，对着佐藤连连鞠躬，像只受惊的兔子。佐藤没再理她，带着士兵冲进了杂物间。苏念的心跳得像擂鼓，她知道，接下来的几分钟，将决定她能否继续潜伏下去。
就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爆炸声，“轰隆”一声，震得地面都在颤。所有人都吓了一跳，佐藤也停下脚步，对着对讲机大喊起来。
“是弹药库的方向！”有人喊了一声。
佐藤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也顾不上搜查，一把推开身边的士兵，拔腿就往爆炸声方向跑。他的军靴踩在散落的煤块上，发出慌乱的“咯吱”声，连皮鞭掉在地上都没察觉。
剩下的日本兵面面相觑，领头的犹豫了几秒，也带着人跟了上去。狼狗被爆炸声惊得狂躁不安，铁链拽得士兵差点摔倒。
苏念僵在原地，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后背的冷汗顺着脊梁骨往下淌。她悄悄往杂物间门口挪了挪，看见张婆婆从门后探出头，对着她飞快地眨了眨眼——那是安全的信号。
人群里爆发出低低的议论声，有人在窃笑，有人在祈祷。王大壮被松了绑，他揉着胳膊走到苏念身边，低声说：“是后山的游击队干的，他们说要给小鬼子点颜色看看。”
苏念抬起头，望向弹药库的方向，那里正冒出滚滚黑烟，像条愤怒的黑龙，在铅灰色的天空里撕开了道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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