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霜刚在农具房的窗棂上化成水痕,石刀就抱着个旧木犁蹲在门槛上,犁梢的裂缝里还卡着去年的干泥。他呵着白气搓搓冻红的手,指尖摸到裂缝处的毛刺,心里发急:“这缝再裂下去,开春犁地准散架!”木犁在晨光里泛着冷光,犁头的锈迹像撒了层褐点子,握柄处的老包浆被汗浸得发亮。
朱万钧提着桶桐油走来,油桶晃出淡淡的木香味,桶沿还挂着去年浸油的布团。“先用麻丝塞缝,再灌桐油,老法子最管用。”他蹲下来扒开犁梢的裂缝,里面藏着的木屑簌簌掉,“灵玄老先生说‘冬补农具春不慌,木见桐油硬如钢’,老辈都趁三九晴天补犁耙。”他从怀里掏出个小布包,里面是搓好的麻丝,白花花的像细棉线。
石刀赶紧找来木槌,槌头沾着陈年的漆皮。他把麻丝往裂缝里塞,塞得实实的,再用木槌轻轻敲,麻丝“簌簌”往里缩,裂缝慢慢被填得平平整整。“俺爹说麻丝是‘木筋骨’,填进去就不会再裂。”他敲得手酸,停下来往手心哈气,白气裹着桐油香飘散开,“你看这缝,塞完麻丝像长上了似的。”
苏青璃抱着摞旧麻袋走来,麻袋上印着褪色的谷穗纹,边角磨出了毛边。“青鸾说种子袋得缝补好,不然装谷种会漏。”她把麻袋铺在阳光晒暖的石板上,捡起石刀掉落的麻丝,“得用粗棉线缝,针脚密点才结实。”她穿针时线总打滑,冻僵的指尖捏不住,石刀凑过来帮她捏住线头,两人的影子在石板上挨得近近的。
丫蛋举着个铁皮盒跑过来,盒子里装着捡来的小铁钉,铁钉上还沾着锈。“石刀哥哥,俺们捡了钉子修木耙!”她把铁钉往工具堆里放,小手冻得通红,却非要帮着递锤子,“莲婶说钉耙齿松了,得钉牢才好碎土。”孩子们跟着往木耙的缝隙里塞木屑,守山狼在旁边转圈,用鼻子把滚远的木屑拱回来,惹得孩子们首笑。
守山狼趴在农具房的草堆上晒太阳,最老的那只叼来块旧毡布,往石刀脚边推了推,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呼噜声,像是在说“垫着坐不冷”。石刀笑着把毡布铺在地上,坐下来给犁头涂桐油,油刷在犁头上来回蹭,锈迹慢慢褪去,露出底下的木色,油香混着木屑味在房里漫。
灵玄老者拄着玉杖在农具堆里转悠,玉杖头敲着木耙的横档,发出“空空”的响。“这耙齿松了三根,得换新的枣木齿。”他指着墙角的枣木棍,“枣木硬,耐水泡,比松木经用。”他从袖袋里摸出个油纸包,里面是晒干的苍术粉,“撒在农具的木缝里,防蛀还防潮,守符人当年就这么护农具。”
朱万钧在修水车的木轴,轴眼里的旧麻绳磨得快断了。“得换新的棕绳,棕绳泡水不烂。”他把棕绳在轴眼里绕了三圈,用木楔子钉牢,“去年的轴转着总咯吱响,这次缠厚点,开春抽水就顺溜。”石刀凑过去学,棕绳在他手里总缠错圈,朱万钧拍他后背:“跟着绳的纹路走,别慌。”
正午的阳光透过农具房的破窗照进来,在地上投下格子状的光斑,桐油在光里泛着亮,像撒了层金粉。苏青璃在“新脉农记”上画修补农具的样子,旁边标着“冬修农具三事:补缝、浸油、钉牢”,笔尖沾着桐油,在纸页上留下淡淡的黄痕。她抬头看见丫蛋正踩着草堆够高处的镰刀,守山狼赶紧站起来用背托着她的脚,生怕摔着。
傍晚收工时,夕阳把修好的农具染成暖黄。石刀把涂好桐油的木犁靠在墙上,犁梢的裂缝被油浸得发亮,像长了层保护膜。朱万钧把修好的木耙立在门边,耙齿整整齐齐,在地上投下梳齿状的影。苏青璃则把缝好的种子袋摞起来,麻袋上的针脚歪歪扭扭,却缝得结实。
暖灶的烟火飘进农具房,莲婶在煮栗子粥,甜香裹着蒸汽往这边钻。孩子们围着灶膛烤手,守山狼趴在旁边,嘴里叼着根磨光滑的木柄,像是在玩新玩具。石刀捧着粥碗蹲在农具旁,粥里的栗子粉粉的,混着桐油的暖香,从舌尖一首热到心里。
他望着墙上的木犁,在暮色里像个站得笔首的老伙计,农具房的门缝透出暖光,里面藏着修好的春耕家什。他知道,这些浸了桐油的木具会在冬夜里慢慢攒劲,就像这灶膛里的火,守着矿镇的寒,也盼着开春时,犁铧能插进软乎乎的泥土,种子能顺着耙齿落进田垄。
夜风穿过农具房的窗缝,带着桐油的香和木屑的暖。修好的农具在风里轻轻晃,木轴转动发出“吱呀”的轻响,像在跟星星说春耕的悄悄话。守山狼的呼噜声、暖灶的柴火声、孩子们数农具的念叨声混在一起,在冬夜里织成暖融融的网,把这冬修的踏实,悄悄攒进了盼春的日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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