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停的清晨，阳光像碎金似的从窗棂缝里钻进来，落在灶房的陶缸上，暖得人心里发酥。石刀刚掀开棉絮，就“呀”地低呼一声——麻纸包里的谷种竟冒出了半指长的芽，的芽尖带着点浅黄，像刚出生的小蚕，怯生生地顶着种皮，沾着的细水珠在阳光下闪得晃眼。
“芽儿冒头了！”他捧着纸包往灶外跑，棉鞋踩在融雪的地上，“咯吱咯吱”响，鞋边沾的雪粒在灶门口化了水，洇出小小的湿痕。朱万钧正蹲在院里敲犁头的冰碴，听见喊声首起腰，霜白的眉毛上还沾着阳光：“慢着跑，芽儿嫩，别颠折了。”
苏青璃踩着木梯换檐下的接雪碗，碗里的融雪快满了，晃悠着映出她的影子。“雪水接够三陶瓮了，”她低头往下看，阳光照在她发梢，镀了层金边，“灵玄老者说，浸芽得用头道融雪水，软和，不伤芽根。”她把新接的雪水倒进陶瓮，水纹晃得瓮底的柏叶碎轻轻转。
丫蛋领着孩子们在灶前的暖阳里晒种，竹筛里的谷种摊得薄薄的，芽尖朝上，像一片小小的绿云。“一颗、两颗……”她数着冒芽的谷粒，小手指捏着颗没发芽的谷种，皱着眉：“这颗咋不醒？是不是没喝够雪水？”说着就往种皮上哈气，白气裹着谷香，引得旁边的小狗崽凑过来嗅，鼻尖碰得谷粒“当当”响。
朱万钧把修好的犁耙搬到院里晒，木柄上的桐油在阳光下亮闪闪的。“筛种得用细竹筛，”他教石刀摇筛子，谷粒在筛子里打着转，的带着芽儿留在筛面，空瘪的从筛缝漏下去，“空壳的长不出好苗，得筛干净，不然占了地力。”筛子晃得谷粒“沙沙”响，像春蚕在啃桑叶，漏下的空壳被风一吹，飘到墙角的雪堆上，白花花的。
灵玄老者拄着玉杖来试芽，他从怀里摸出个小陶盆，盆底铺着晒干的艾草。“挑十颗壮芽试试土，”他让石刀往盆里装筛细的园土，土是前儿在灶边焐暖的，带着点烟火气，“雪刚化，地还凉，先在屋里试种，芽儿扎了根，到田埂上才抗冻。”老者指尖捏着芽种，轻轻按进土里，芽尖朝上，盖土时特意留了点缝：“得让芽儿喘口气，太实了闷得慌。”
作者“摸鱼的神秘四奥”推荐阅读《镇魂街：朱明的后人》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苏青璃在麻纸上记芽情，笔尖沾着点融雪水，在纸上写“芽长半指·十颗试种·雪水浸根”。她忽然发现纸角沾着片芽尖，的带着点湿，是刚才石刀捧种时蹭掉的，赶紧用指尖捏起来，埋进试种盆里：“别浪费，说不定能活。”纸页上的字迹被阳光晒得暖融融的，墨迹里还沾着点谷香。
午后的阳光更暖了，檐下的冰棱“滴答滴答”化着水，在地上积成小小的水洼，映着蓝天和飘动的云。丫蛋把试种盆搬到窗台上，让阳光首首照着：“给芽儿晒晒太阳，长得快！”她从兜里掏出颗烤焦的麦粒，埋在盆边：“给芽儿当点心，长壮点！”石刀笑着拍她的手：“麦粒太硬，芽儿咬不动，等长苗了喂它草木灰才好。”
朱万钧在磨镰刀，石磨盘上的镰刀刃被磨得发亮，他沾着融雪水试刃，轻轻一割，晒脆的麦秸就断成两截。“春耕前得把家伙什磨亮，”他擦着刀身，“割草、修田埂都用得上，刃快了省力气，苗儿也少受折腾。”守山狼叼来块旧棉布，搭在镰刀上防生锈，尾巴扫过地上的谷壳，扫出小小的漩涡。
灵玄老者看着试种盆里的芽尖，忽然笑了：“明儿该翻第一块地了，就翻院角那片暖土，雪化得透，先养着，等芽儿再长寸许，正好移栽。”他指着远处的田埂，雪水顺着埂沟往下淌，在坡底积成小小的溪：“你看那水流的方向，春耕时顺着沟浇，省水，苗儿喝得匀。”
暮色来时，灶房的烟囱又飘起了烟，混着晒热的谷香往院里漫。苏青璃把晒好的芽种收进陶缸，这次换了更透气的竹篮装，挂在灶梁上，离余烬近，暖得正好。丫蛋趴在试种盆边不肯走，数着芽尖在暮色里的影子：“明天会不会再长高些？”石刀把她裹进棉袄：“会的，它们在攒劲儿呢，等春风一吹，就跟你一样蹦着长。”
灶膛里的火又旺了起来，映得墙上的犁耙影子轻轻晃。竹篮里的芽种在暖香里舒展着，把晴日的阳光、融雪的润、艾草的暖，都攒成了扎根的劲儿。院角的暖土己经松过，就等芽儿再壮些，顺着犁沟钻进土里，把这冬末的盼，都长成开春的绿。
月光又爬上雪堆，比昨夜更亮了些。灶房里的谷香混着铁器的冷香、桐油的暖香，在夜色里慢慢酿着，等第一声春雷响，就跟着耕牛的蹄印，漫过田埂，长出满田的新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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