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里揣着价值近万的国库券，赵静感觉自己是抱着一颗随时会爆炸的炸弹。不是怕丢，是怕这希望在自己手里砸了。
家是暂时不能回了。她跟陈默约好，让他在家等消息，最多五天，她一定带着钱回来，或者发电报（这是约好的紧急联系方式）。
她先跑回家，跟母亲王桂芬撒了个弥天大谎：“妈！学校组织优秀学生去省城参加数学竞赛！包吃住！要去三五天！老师临时通知的！” 她拿出刚赚的二十块钱塞给母亲，“这钱您拿着，买点好吃的，药别忘了吃！”
王桂芬又惊又疑：“竞赛？怎么没听你说过？还发钱？” “哎呀！突发的！名额难得！老师看我最近成绩好特意给的机会！这钱是学校给的伙食补贴，我省下来的！”赵静演技爆发，表情语气拿捏得恰到好处，带着点被选中后的兴奋和不耐烦解释的急躁。
王桂芬虽然觉得蹊跷，但“老师”、“竞赛”、“优秀学生”这些字眼对她来说有着绝对的权威和诱惑力。再加上女儿最近确实好像“懂事”了不少（赚了钱回家），她最终还是信了，只是反复叮嘱要注意安全，钱藏好。
搞定家里，赵静回到自己房间，反锁上门。她需要规划！
去上海，92年！绿皮火车是主要交通工具。她记得车票大概要二三十块？时间漫长，要十几个甚至二十个小时。 住宿，最便宜的小旅馆一晚也得十来块吧？ 吃饭… 最重要的是，如何安全携带巨款（卖出后）返回？
她看着手里所有的现金——五百多块。留下几十块备用，剩下的全部换成十元大钞，分开藏在身上不同的地方——内衣缝里，袜子底下，头发里（少量），甚至鞋垫底下。那厚厚一沓国库券更是用油纸包了又包，贴身塞在怀里，硌得慌，但安心。
她又找了块结实的布，缝了个简易的贴身腰包，用来放最关键的钱和车票。
收拾妥当，她对着窗户玻璃照了照，嗯，还是个面黄肌瘦的农村丫头，谁也想不到她身上揣着“巨款”。这大概就是最好的伪装。
第二天天还没亮，她就偷偷溜出家门，徒步走到镇上，再坐最早一班公共汽车去市里火车站。
火车站人山人海，气味混杂。排队买票的队伍长得让人绝望。各种口音、各种行李、各种故事汇聚于此，喧闹而充满一种粗粝的活力。
“一张去上海的快车硬座！最近的一班！”轮到赵静时，她踮着脚喊道。
售票员瞥了她一眼：“六十三块二。下午一点半的。” 这么贵！赵静心里滴血，但还是利落地数钱。拿到那张小小的、硬纸板做的车票时，感觉像是握住了通往新世界的钥匙。
离发车还有好几个小时。她没闲着，又跑了一趟邮电局，再次拨通了上海那个号码。
“喂~侬又找啥宁？”还是那个大叔的声音。 “叔叔！是我！昨天问价的那个！我大概明天中午到上海！手里有一批货，量大！全是85、86年的壹佰圆、伍拾圆好券！品相一流！你们那边能吃下吗？价格能不能再高点？”赵静语速飞快。
对面愣了一下，显然记得这个“捣糨糊”的小宁，语气严肃了些：“侬真有大货？多少量？” “面值…八九千！”赵静报了个数。 对面沉默了几秒，似乎在评估，然后声音压低了：“小姑娘，侬要是真有货，明天到了首接来文昌街XX号，找‘阿强师傅’，就说是老王电话里介绍来的。价格…看到货再说，保证比挂牌价只高不低！但侬要确保货没问题！”
“没问题！绝对好券！谢谢王叔叔！”赵静心中大定！有接头的了！这就稳了一大半！
放下电话，感觉又花出去的一块多电话费无比值得。
下午，挤上绿皮火车。车厢里烟雾缭绕，气味感人。硬座车厢挤得像沙丁鱼罐头，过道里都站满了人，行李堆得到处都是。赵静瘦小，好不容易找到自己的座位，紧紧抱着自己的小包袱，警惕地看着周围。
对面是个抱着孩子的大婶，旁边是个看起来像农民工的大叔，鼾声震天。旅途漫长而煎熬。她不敢睡实，只能眯一会儿醒一会儿，怀里的油纸包硌得她肋骨疼，却让她保持清醒。
饿了就啃自己带的干粮，渴了就去接点热水，偷偷滴一滴灵泉水进去提神。这灵泉水真是出门旅行、杀人越货…啊不，是助人为乐的必备良品啊！
经过将近二十个小时的颠簸，第二天上午，火车终于鸣着汽笛，缓缓驶入了上海站。
“上海！阿拉来了！”赵静看着窗外逐渐变得密集和高大的楼房，听着完全听不懂的吴侬软语广播，心情激动又紧张。
随着汹涌的人流挤出车站，眼前的景象让她这个“重生者”都感到一阵目眩。
92年的上海，己经初具国际化大都市的雏形。高楼比老家市里多得多，街上行人衣着更时髦，自行车流浩浩荡荡，偶尔还能看到几辆小轿车驶过。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欣欣向荣又浮躁急切的气息。
“文昌街…”她念叨着目的地，有点抓瞎。这年头没导航。
她只好发挥问路大法，用半生不熟的普通话问路。幸好上海阿姨爷叔虽然口音重，但还挺热情（或者看她是个可怜兮兮的小丫头），指点了怎么坐公交车。
辗转找到公交车，又是一番拥挤。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繁华街景，赵静暗暗握拳：总有一天，姐要在这里买它个十套八套房！当包租婆！
按照地址找到文昌街那条弄堂，里面果然藏着好几个挂着“国债服务”、“证券交易”牌子的小门面，人来人往，比老家的银行大厅专业多了，也…鱼龙混杂得多。
找到XX号，是个不大的门脸，里面烟雾缭绕，几个人正在聊天算账。
赵静深吸一口气，走了进去，用尽量镇定的声音问：“您好，请问阿强师傅在吗？老王电话介绍来的。”
一个正在打算盘的中年男人抬起头，打量了她一眼，眼神精明：“我就是。侬就是那个…有很多券的小妹妹？” “是我。”赵静从怀里掏出那个油纸包，层层打开。
当那厚厚一沓崭新的大额国库券出现在桌上时，屋里瞬间安静了。所有目光都聚焦过来。
阿强师傅拿起券，仔细地检查年份、品相，眼神越来越亮。“啧！保存得真好！全是好券！”他抬头看赵静，“侬真要全部出掉？”
“对！全部！现钱！今天就要！”赵静斩钉截铁。
阿强师傅和旁边几个人低声商量了几句，然后报出一个价格：“85年壹佰圆的，按一百零西块五收。86年的壹佰圆，一百零三块八。伍拾圆的统一按五十二块五。这是最高价了，跑遍上海滩你也找不到更高的！”
赵静大脑飞速计算，对比之前了解到的牌价，这个价格确实很有诚意，比自己预估的还要高一点！总价能到八千三百多块！
“成交！”她没有任何犹豫。
阿强师傅似乎也喜欢她的爽快，哈哈一笑：“好！小妹妹痛快！点券！点钱！”
几个人一起动手，清点国库券。确认无误后，阿强师傅从保险柜里取出厚厚几沓人民币，全是十元大钞（92年还没有百元大钞），开始清点。
八千三百多块！厚厚的八沓多钱！摆在桌子上，视觉冲击力无比震撼！
赵静强迫自己冷静，仔细看着他们清点，自己也默默心算。
钱点清了，阿强师傅把钱推给她。赵静拿出自己缝的布腰包，开始往里装钱。八沓钱，把她那个不小的腰包塞得鼓鼓囊囊，沉甸甸的，坠得她腰带都往下滑。
交易完成！无比顺利！
“小妹妹，以后还有这种好货，首接来找我阿强！”阿强师傅递给她一张名片（简陋的纸片）。
“谢谢强叔！”赵静把腰包紧紧捆在腰间，外面用宽大衣服遮好，感觉自己是怀揣巨款的企鹅，走路都有点笨拙了。
走出弄堂，感受着腰间沉甸甸的重量，赵静没有立刻去火车站。她找了个僻静的角落，激动得差点原地蹦起来！
成功了！八千三百多块！加上自己的五百多本金，她现在身怀近九千巨款！
陈默他妈的手术费，有了一大半了！ 而且，这一趟，她自己的本金也几乎翻倍！（路费食宿成本忽略不计）
但怎么安全地把钱带回去是个大问题。这年头治安可没那么好。
她想了想，又折返回去，找到阿强师傅。
“强叔，能不能…帮个忙？我想办个汇款，汇回老家的银行…这么多现金带着不方便…”
阿强师傅看了她一眼，了然地点点头：“可以，隔壁就有邮电局能办电汇，手续费高点，但安全。或者，你去旁边的工商银行开个存折，把钱存进去，回去再取？不过异地取款可能麻烦点。”
赵静选择了去工商银行开户。她把大部分钱，八千块，存进了新开的存折里，只留下三百多块现金备用。存折和身份证（她用的是家里户口本自己那页的证明信）分开藏好。
做完这一切，她才真正松了口气。
看看时间，还来得及赶晚班的火车回去。
回去的路上，虽然依旧拥挤疲惫，但心情完全不同了。她看着窗外的夜色，心里盘算着：明天，就能把钱交给陈默了。他妈妈…有救了。
一种难以言喻的成就感和暖意涌上心头。
疯批搞钱是为了啥？不就是为了这种能掌控自己命运、甚至能拉别人一把的感觉吗？
绿皮火车哐哧哐哧，载着怀揣希望（和存折）的少女，驶向归途。
魔都的第一桶金，掘取成功！静姐的威名，即将传回老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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