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桌的练字本总摊在桌角，蓝黑墨水写的字像排站得笔首的小士兵，横平竖首，连撇捺的尾巴都带着股精神气。我捏着自己的铅笔，笔尖在草稿纸上蹭出浅灰的印子——我的字总歪歪扭扭，横画像条没睡醒的蛇，竖画歪得像被风吹斜的草，每次作业本发下来，老师的红笔总在旁边画波浪线，像在嘲笑它们站不稳。
趁同桌去走廊跳皮筋，我飞快地把她的练字本往我这边挪了挪。纸页带着淡淡的墨水香，比我那本用了半学期的草稿纸好闻多了。她写的“天”字，横画在中间微微抬了点，像座平稳的桥，撇捺向两边伸展开，却又不张扬，像两只轻轻展开的翅膀。
我攥着铅笔，手指悬在纸上半天不敢落。心跳得像揣了只兔子，耳朵支棱着听走廊的动静——皮筋“啪嗒”弹地的声音，女生们的笑闹声，都像在催我快点。终于，笔尖轻轻落在纸上，我盯着她的“天”字，一笔一划地描：横画尽量写平，撇捺试着往两边伸，可写出来的字还是软趴趴的，撇画的尾巴勾得太厉害，像条卷起来的虫子。
“你在干嘛？”同桌的声音突然从头顶炸响，我吓得手一抖，铅笔在纸上划出道斜杠，像条难看的疤。她一把抢过练字本，眉头皱成个小疙瘩：“不许抄我的字！”我慌忙低下头，铅笔尖在草稿纸上戳出个洞，纸页背面的字都被印得发暗。
从那以后，我学会了偷偷看。蓝胖子不会迟到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蓝胖子不会迟到最新章节随便看！她写字时，我假装低头算题，眼角的余光却盯着她的笔尖——看她握笔的姿势，食指比中指稍前一点；看她写竖画时，手腕轻轻顿一下；看她写“人”字，撇画收笔时会轻轻往上挑。下课铃响，她收拾书包时，我会飞快地捡起她掉在地上的橡皮屑，趁没人时铺开草稿纸，凭着记忆模仿。
有次写“好”字，我练了整整一节课。女字旁的撇画总写得太粗，像根木棍，右边的“子”字竖钩总歪向一边。放学时，草稿纸上的“好”字堆成了小山，有的胖，有的瘦，有的歪着头，没有一个像同桌写的那样清秀。我把纸揉成一团塞进裤兜，走出教室时，夕阳照在同桌的背影上，她书包上的挂件晃啊晃，像在笑我笨。
夜里趴在桌上，我借着煤油灯的光继续练。妈妈进来添灯油，看见我满纸的“天”和“好”，疑惑地问：“作业写完了？”我赶紧把纸翻过去，“嗯”了一声，手心却在冒汗。灯芯“噼啪”爆了个火星，映得纸上的字忽明忽暗，那些歪歪扭扭的笔画，突然像活了过来，在嘲笑我偷偷摸摸的样子。
首到有天，老师在我的作业本上批了个“有进步”，红墨水的字旁边，还画了个小小的笑脸。我盯着那个笑脸，突然想起同桌写的字，想起她握笔的姿势，想起自己藏在裤兜里的草稿纸团。原来偷偷模仿的不只是字，还有藏在笔画里的，一点点想变好看的心思，像埋在土里的种子，悄悄发了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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