裤兜被玻璃球撑得鼓鼓囊囊，像揣了袋圆滚滚的星子。这是我攒了整整一个月的宝贝——有颗蓝白相间的，是帮李爷爷挑水三天换来的；颗带血丝的红珠子，是用半块橡皮跟二丫换的；还有颗磨得发亮的透明球，是在槐树根下刨了半天找着的。它们在兜里轻轻撞，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像在唱只有我懂的歌。
放学路过巷口的柴火垛，虎子带着两个跟班堵了过来。他的手往我裤兜上一拍，玻璃球的脆响漏了出来，“藏啥好东西呢？”我往后退，后背撞在柴禾上，干硬的枝条硌得肩胛骨发麻，“没、没啥。”手死死按住裤兜，指缝里都渗出汗，生怕那些圆滚滚的宝贝滚出来。
“拿来看看！”虎子的力气比我大得多，一把攥住我的手腕，另只手首接往我兜里掏。玻璃球在他掌心滚来滚去，蓝的红的亮的，像团会发光的小火焰。“哟，这么多！”他的跟班叫起来，伸手就去抢，“给我颗蓝的！”
“这是我的！”我扑过去想夺，却被虎子推倒在柴禾堆上，后脑勺磕在硬邦邦的树桩上，嗡的一声。他把玻璃球全倒在自己兜里，手指捏着那颗红珠子，对着太阳照，“这颗归我了。”跟班们各抢了几颗，剩下的被虎子一把揣进裤兜，拍了拍，“谢了啊，穷酸鬼。”
他们笑着跑远，脚步声踏过地上的碎玻璃，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蓝胖子不会迟到 “哗啦”响，像在踩我的心。我趴在柴禾堆上，手在刚才掉球的地方扒拉，指甲被柴禾尖划破了，渗出血珠，却只摸到颗沾满灰的小石子。那颗蓝白球是李爷爷夸我“懂事”时给的，那颗红珠子是二丫说“咱们是好朋友”时换的，现在全没了，像被风刮走的蒲公英，连影子都抓不住。
眼泪突然涌上来，我想喊，可喉咙像被玻璃球堵住了，只能发出“呜呜”的声。柴禾堆上的干草扎进袖口，痒得难受，可心里的疼更厉害，像有无数颗玻璃球在滚，硌得慌。我想起每天放学都要摸一遍裤兜，数着珠子变多；想起夜里把它们放在枕头底下，月光照进来，亮得像星星；想起还跟二丫说，攒够二十颗就串成手链给她——现在什么都没了。
回家时，裤兜空荡荡的，只剩片被玻璃球硌出的印子。妈妈看见我通红的眼睛，问我咋了，我摇摇头不敢说。夜里躺在床上，手在枕头底下摸来摸去，总觉得还能碰到那些凉凉的圆珠子。窗外的月光照进来，地上的影子像颗颗散落的玻璃球，可我知道，它们再也不会回到我兜里了。
第二天，二丫偷偷塞给我颗绿玻璃球，“我还有颗，给你。”她的手背上有块红，像是被虎子打的。我捏着那颗绿珠子，突然觉得，有些东西抢得走，有些抢不走——比如李爷爷的笑，二丫的好，还有我心里那颗想把珠子攒回来的，硬邦邦的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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