灶台上的铁盒敞着条缝，饼干的黄油香顺着缝钻出来，勾得我喉咙发紧。那是爸爸从镇上带回来的动物饼干，老虎形状的，耳朵尖尖的，尾巴翘得老高，昨天弟弟拿了块在我眼前晃，说"咬老虎的耳朵会变勇敢"。
我踮着脚往铁盒里看，阳光从窗棂斜照进来，把饼干镀得金灿灿的。弟弟刚才被妈妈叫去喂鸡，铁盒就这么敞着，像在朝我招手。手伸到半空又缩回来——妈妈说过，不许随便动别人的东西，尤其是弟弟的零食。可那黄油香总往鼻子里钻，像只小虫子，挠得人心里发痒。
"姐，看见我的饼干了吗？"弟弟的声音突然从院门口传来，我慌忙把手背到身后，心跳得像揣了只兔子。他跑进来，眼睛首勾勾地盯着铁盒，"怎么少了一块？"我的舌头突然打了结，半天说不出话，看见灶台角有只麻雀飞过，脱口而出："是、是麻雀叼走的！"
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喉咙像被饼干渣堵住了一般，又干又涩，仿佛有无数只蚂蚁在上面爬行，让人异常难受。弟弟皱着眉头，用他那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疑惑地看着我，小脸上写满了怀疑：“麻雀能打开铁盒？”
我连忙点头，仿佛这样就能让他相信我说的话似的。我的手指不自觉地绞着衣角，指腹被布纹硌得生疼，但我却浑然不觉。我结结巴巴地解释道：“真的，我亲眼看见它叼着块老虎饼干，往槐树上飞了。”
弟弟将信将疑地盯着那棵槐树看了半天，终于还是选择相信了我。他嘴里嘟囔着“讨厌的麻雀”，然后像只小兔子一样，一蹦一跳地跑开了。
我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感觉后背的汗水己经把褂子都浸湿了。趁着弟弟不注意，我像做贼一样，迅速地从铁盒里抓起一块老虎饼干，塞进了嘴里。
饼干的味道在舌尖散开，黄油的甜香和心虚的苦涩交织在一起，让我有些不知所措。其实，我只是想尝尝这老虎饼干的味道，看看那老虎的耳朵是不是真的能让人变得勇敢。可是现在，嘴里的饼干却像一块石头一样，沉甸甸的，硌得我胸口发闷。
下午帮妈妈择菜时，我总忍不住看弟弟。他蹲在院角画小人，嘴里念念有词，时不时往槐树上瞟，大概还在找那只"叼饼干的麻雀"。我捏着手里的豆角，突然觉得那根豆角像根小鞭子，抽得我手心发烫。妈妈看出我不对劲，问我是不是不舒服，我摇摇头，把脸埋在豆角堆里，不敢看她的眼睛。
晚饭前，我偷偷把自己攒的玻璃球塞给弟弟，"这个给你，比饼干好玩。"他接过去，眼睛亮了亮，突然说："姐，其实我知道饼干是你拿的。"我的脸"腾"地红了，刚想道歉，他却把玻璃球往兜里一揣，"不过我不告诉妈妈，你下次让我咬口老虎的耳朵就行。"
月光爬上窗台时，我摸着兜里剩下的半块饼干，突然明白，撒谎换来的甜，总带着点苦。就像这饼干，黄油再香，也盖不住心里的涩。以后再也不这样了——我对着月亮悄悄说，把半块饼干掰成两半，明天分给弟弟一半。说不定，诚实的味道，比任何饼干都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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