灶房里的暖面条
腊月的风裹着寒气拍在窗纸上，灶房的烟筒却冒着滚滚白汽，像条乳白色的带子缠在灰瓦上。妈妈正站在灶台前揉面，粗瓷盆里的面团在她手里转着圈，指尖按下去，又被稳稳托起来，没一会儿就变得油光水滑，连一点褶皱都看不见。
我踮着脚凑过去，木凳在地上蹭出“吱呀”一声。案板上摆着刚切好的白菜，绿的叶儿水灵灵的，白的帮儿脆生生的，被妈妈码得整整齐齐，像叠着的小翡翠。“妈，我帮你烧火吧？”我盯着灶门旁码好的柴火，枯枝上还带着点松针，伸手就想去够，指尖刚碰到柴棍的糙纹，手腕就被妈妈轻轻拦住了。
“不用不用，你去旁边小凳上坐着就行。”她头也没抬，手里的面团“啪”地一声拍在案板上，震得案板上的瓷碗轻轻跳了跳，“你烧火总把火星溅出来，上次还燎了灶台上的蓝布巾，烧出个小洞，越帮越忙。”我伸出去的手僵在半空，柴火的木屑还粘在指尖，心里却像被灶边的凉水泼了一下，凉丝丝的，连指尖都没了力气。
其实我偷偷练过烧火的。昨天趁妈妈去后院喂猪，我溜进灶房，学着她的样子把柴火架得松松的，先点着引火的麦秸，再慢慢添上细枝，火苗“噼啪”地舔着锅底，安安稳稳的，没溅出一点火星。我还拿小扫把把灶膛里的灰扫得干干净净，连灶门口的碎柴都拢到了一起，想着今天能好好帮次忙，让妈妈歇会儿——她揉面时，右手总时不时发抖，我知道那是常年起早贪黑、揉面喂猪累的。
妈妈把擀好的面条拎起来，面片在她手里晃了晃，“唰”地一下切成细条，下进沸腾的锅里。白花花的面条在沸水里翻涌，像一群快活游弋的小鱼，没一会儿就浮了起来，裹着热气的麦香飘满了灶房。我又凑过去，盯着案板上的青花碗，“妈，我来摆碗吧，这次保证不摔。”可话刚说完，妈妈己经拿起碗筷，轻轻放在饭桌上，碗挨碗、筷对筷，摆得整整齐齐，“你拿碗总磕磕碰碰，作者“努力奋斗的小萌新”推荐阅读《蓝胖子不会迟到》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上次就摔了个青花碗，碎片还划了你的手，别添乱了。”
我退到墙角，靠着冰凉的土墙，看着妈妈忙碌的背影。她的蓝布围裙沾了点面粉，像落了层雪，鬓角的头发被灶火的热气打湿，贴在脸颊上，额头上还渗着细细的汗珠。锅里的面条冒着白汽，香味往鼻子里钻，可我却觉得鼻子有点酸，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我只是想帮她做点事，哪怕只是烧火、摆碗，怎么就成了“越帮越忙”呢？
突然，妈妈“呀”了一声。原来她转身拿醋瓶时，胳膊肘撞翻了灶台上的酱油瓶，褐色的酱油“哗啦”洒了一地，还溅了几滴在她的蓝布裤脚上，印出深色的小点点。我赶紧跑过去，抓起灶边的抹布蹲下来，“妈，我来擦，你去收拾面条，别煮糊了。”没等她说话，我己经用抹布擦起了地上的酱油，顺着印记来回擦，连砖缝里的酱油渍都没放过，擦完地面，还顺便把灶台边缘的面粉也抹了一遍，擦得干干净净。
妈妈站在旁边，手里还拿着捞面条的笊篱，看着我蹲在地上忙碌的样子，突然笑了，走过来伸手摸了摸我的头，掌心带着刚揉过面的温度，暖烘烘的。“丫头长大了，能帮妈干活了。”她的声音轻轻的，像灶膛里的火苗，柔柔的。我抬起头，看见她眼里带着点笑意，还闪着点亮晶晶的光，像落在面盆里的星星，轻轻晃着。
那天的面条，我吃得格外香。浇上妈妈做的肉酱，拌着脆生生的白菜，每一口都暖到了心里。我才明白，原来不是我“越帮越忙”，是妈妈总怕我累着、磕着，把所有的活都揽在自己身上，连一点小事都舍不得让我沾手。
后来再做饭时，妈妈会把白菜递到我手里，让我帮着摘菜；会把蒜瓣放在我掌心，让我帮着剥蒜。虽然都是些小事，可我做得格外认真——摘菜时把黄叶都挑干净，剥蒜时小心不蹭到蒜汁。因为我知道，慢慢学，慢慢做，总有一天，我能真正帮妈妈撑起这片灶房，让她坐在小凳上歇着，尝尝我亲手煮的、冒着热气的暖面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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