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墙上的牵牛花刚谢了最后一朵紫,蔫蔫的花瓣垂在砖缝里,就听见隔壁邻居家传来一阵笑。我趴在窗台上,胳膊肘撑着冰凉的玻璃,看见小虎正趴在他家堂屋的桌子上,手里的铅笔头转得飞快,没留神把墨水瓶碰倒在作业本上。蓝黑色的墨水“哗啦”漫开,在白纸上晕成一片,像朵飘在纸上的小小的乌云。
他妈妈端着碗走过来,看见那片墨迹,没像我妈那样皱眉头,反而笑着伸出手,揉了揉小虎的头发,指尖还沾着点面粉:“傻小子,跟你说过多少次,墨水瓶要放远些,下次小心点啊,妈再给你找本新本子。”
小虎吐了吐舌头,把脏了的作业本揉成一团,随手扔在地上,转身就跑去玩桌边的积木,木头块碰得“哒哒”响。我攥着手里的铅笔,指腹蹭过作业本上刚改好的错字——刚才写生字时,我把“太阳”的“阳”少写了左耳旁,写成了“太日”,妈妈凑过来看见,当即把作业本往桌上一拍,声音里带着火气:“写个字都能错,心思跑哪儿去了?这么不用心,罚你把‘太阳’两个字抄十遍,抄不完不准吃饭!”
笔尖在纸上戳出个小坑,我心里偷偷想,其实我也想犯次“被原谅的错”。上次帮妈妈晒玉米,我端着半筐玉米往晒谷场走,脚底下被石子绊了一下,筐子“哐当”倒在地上,玉米粒撒了一地,滚得到处都是。我蹲在地上捡,眼泪跟着玉米粒一起掉,妈妈却站在旁边,叉着腰说:“这点小事都做不好,毛手毛脚的,以后还能指望你干啥?”可我听说,小虎上次在院里追兔子,把他家的大水缸撞裂了,水漏了一地,他爸爸只是摸了摸他的头,说“没事,水缸裂了明天再买个新的”,还特意带着他去镇上的面馆,吃了碗加了卤蛋的牛肉面。
下午放学,我背着书包往家走,看见小虎在村口追着老母鸡跑,鸡吓得扑棱着翅膀“咯咯”叫。他跑得太急,没留神踩进了张奶奶家的菜畦里,好几棵刚冒芽的小白菜苗被他踩倒了,叶子蔫在泥里。张奶奶从屋里出来,手里还拿着浇菜的瓢,我站在旁边,心里替小虎捏了把汗——要是我踩坏了菜苗,妈妈肯定要骂我半天。可张奶奶只是笑着摆摆手,声音软软的:“慢点跑,别摔着你。菜苗踩坏了没事,奶奶再种就是,你可别磕着碰着。”小虎咧着嘴笑了,说了声“对不起张奶奶”,又蹦蹦跳跳地追着鸡跑远了。
我想起上个月,我帮妈妈浇豆角,不小心脚滑踩坏了两棵刚爬藤的豆角苗,妈妈看见后,气得把浇水壶往地上一扔,罚我在院里站了半个钟头,连晚饭都没让我吃,说“让你长长记性,知道爱惜东西”。那时候我站在院里,看着天上的星星一点点亮起来,肚子饿得咕咕叫,心里又委屈又难过——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晚饭时,妈妈把碗里的煮鸡蛋夹给弟弟,还摸了摸他的头:“快吃,补补脑子,明天上学才有精神。”我扒着碗里的白米饭,没什么胃口,突然想起下午看见小虎妈妈给他擦墨水的样子,想起她眼里藏不住的笑意,心里像被小猫的爪子轻轻挠了下,痒痒的,还有点酸。其实我不是故意犯错的,我只是也想有次机会,在不小心做错事的时候,能听见一句“没关系”,而不是劈头盖脸的责骂,不是“你怎么这么没用”。
夜里躺在床上,隔壁邻居家的笑声还断断续续传过来,还有小虎妈妈讲故事的声音,轻轻的、柔柔的,像窗外洒进来的月光,裹着暖意。我摸了摸枕头下的作业本,上面的错字被我用橡皮擦了一遍又一遍,纸页都起了毛边,生怕妈妈再看见说我不用心。原来不是所有的错都会被骂,原来有的孩子犯错时,会被当成“不小心”,而不是“笨”,不是“没用”。
第二天早上,妈妈做完早饭,让我帮忙洗碗。我端着一摞碗往灶房走,走到门槛时,脚底下没注意,手里的一个青花碗“啪”地掉在地上,摔成了好几片,碎片撒了一地。我吓得站在原地,手还保持着端碗的姿势,眼泪一下子就涌了上来,想着这次肯定又要被骂了。
妈妈听见声音走过来,看见地上的碎片,却没像往常那样发火,只是赶紧蹲下来,伸手捡碎片,还不忘叮嘱我:“站远点儿,别扎着手。碗摔了就摔了,又不是什么大事,等会儿妈再去买个新的就行。”
我愣了愣,眼泪没掉下来,反而觉得眼眶有点热。原来妈妈也会允许我犯错,原来她不是不爱我,只是以前我没发现——她只是怕我不长记性,怕我以后在外面吃亏。我蹲下来,小心地帮妈妈捡碎片,指尖碰到她的手,暖暖的。
那时候我突然明白,原来羡慕来的“被原谅”,不如身边藏着的“慢慢来”。就像摔碎的碗,能再买新的;犯过的错,也能慢慢改。只要有人愿意等,愿意在你犯错时,轻轻说句“没关系,下次小心”,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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