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初八的雪下得很轻,像揉碎的盐粒撒在花店的玻璃窗上,积起薄薄一层,又被风轻轻吹落,留下蜿蜒的痕迹。新新系着靛蓝色的棉布围裙,正弯腰整理最后一束银柳,枝桠上的红色小绒球沾着细碎的雪沫,在暖黄的灯光下泛着温柔的光,像一串串凝固的小灯笼。原野早上出门时说要去公司加班,临走前在她额头印下的吻还带着剃须膏的清爽气息,此刻那气息仿佛还停留在皮肤上,却让她心里泛起些微的失落,像被雪盖住的嫩芽,悄悄蜷在角落。
“妈妈,爸爸说今晚有秘密。” 念安抱着本烫金封面的童话书凑过来,辫子上的粉色蝴蝶结蹭到银柳,抖落一片细碎的雪,落在她的发梢上,“他早上偷偷跟保姆说,要穿我最好看的裙子,就是上次姑姑送我的那件带蕾丝的。” 她边说边用手指着衣柜的方向,眼睛亮晶晶的,像藏着两颗小星星。
思远正趴在客厅的羊毛地毯上搭积木,胖嘟嘟的小手抓起这块又放下那块,闻言举着块三角形积木含糊地喊:“蛋糕!爸爸买蛋糕!” 口水顺着嘴角滴在地毯上,晕开个小小的湿痕,他却浑然不觉,依旧兴奋地挥舞着手里的积木。
新新笑着走过去,用手背擦掉他下巴上的口水:“小馋猫,先去洗手,妈妈煮了腊八粥,里面有你爱吃的莲子。” 厨房里,砂锅里的红豆、桂圆和莲子正在咕嘟作响,甜香漫过厨房的门槛,和窗外清冽的雪味搅在一起,酿成冬天独有的温暖,像被包裹在厚厚的棉被里。
傍晚六点,门锁传来轻响,是熟悉的钥匙转动声。新新以为是保姆接孩子们回来,正低头用抹布擦着柜台,转身时却撞进片带着寒气的怀抱。原野穿着件驼色大衣,肩上落着层薄雪,像落了片云,手里捧着个暗红色的丝绒盒子,盒角绣着精致的缠枝纹,眼底的笑意比玄关的水晶灯光还要亮,几乎要溢出来。“闭上眼睛。” 他的声音裹着雪的清冽,像冰镇过的梅子酒,手指轻轻捂住她的眼睛,掌心的温度透过眼睑传过来,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量。
鼻尖萦绕的雪松香渐渐被另一种气息取代 —— 是她最喜欢的铃兰香,清清淡淡的,混着淡淡的烛火味,像初恋时收到的第一束花。“可以睁开了。” 原野的掌心离开时,新新看见客厅的吊灯被换成了串灯,暖黄的光点像撒了满地的星星,缠绕在天花板的角落,又垂下来几缕,晃悠悠的。餐桌铺着暗红的桌布,上面绣着暗金色的牡丹,两只高脚杯里盛着琥珀色的酒,液体随着空气的流动轻轻晃动,中间摆着束白色的郁金香,花瓣上还凝着水珠,像是刚从晨露里摘来的。
“爸爸!” 念安穿着条粉色的公主裙跑出来,裙摆上的蕾丝花边蹭到原野的裤腿,留下浅浅的痕迹,“我按你说的戴了发箍!” 她指着头上的珍珠发箍,小脸上满是得意。思远跟在后面,穿着件不合身的小西装,扣子扣错了位置,把领口勒得紧紧的,手里举着根点燃的蜡烛,蜡油滴在他的手背上,他却皱着眉头不吭声,大概是觉得这样很威风。
原野弯腰小心翼翼地把思远手里的蜡烛插进黄铜烛台,指尖替他理好歪掉的领结,动作轻柔得像在摆弄易碎的瓷器:“去跟姐姐玩会儿,爸爸要跟妈妈说说话。” 他转身时,新新才发现他衬衫的领口别着朵小小的铃兰,白色的花瓣娇嫩欲滴,和她多年前婚礼上别着的那朵一模一样,连花茎的长度都像是精心测量过的。
“什么时候准备的?” 新新伸出手,轻轻抚过餐桌布上绣着的缠枝纹,针脚细密得像他平日里处理合同的认真,每一针每一线都透着用心。
“从你住院时就开始想了。” 原野替她拉开椅子,皮鞋在地板上发出轻响,像踩在落雪的路上,“本来想请林哲来帮忙布置,他审美比我好,后来觉得,还是我们两个人的空间更好,更自在些。” 他提起林哲的名字时很自然,像说起一位远方的朋友,“他上个月寄来明信片,说在那边的画展很成功,还问起你和孩子们,说等有空了要给念安寄本国外的绘画教程。”
烛火在两人之间跳动,把他们的影子投在墙上,像幅会动的剪影画,随着呼吸轻轻摇晃。原野举起酒杯,杯壁上的指纹印还清晰可见,是属于他的独特印记:“谢谢你这么多年的陪伴,从花店初见时你递来的那杯菊花茶,茶杯上还印着朵小雏菊,到现在厨房里永远温着的粥,新新,我爱你。” 他的声音很稳,每个字都像落在雪地上的脚印,清晰而坚定,没有丝毫动摇。
新新的眼泪瞬间涌了出来,沿着脸颊滚进衣领,带着温热的触感,像融化的雪水。她想起刚结婚时他笨拙地学系围裙,把带子系成了死结,急得满头大汗;想起林哲离开那天他通红的眼眶,却强装镇定地安慰她;想起自己生病时他掌心的温度,那温度仿佛还留在手背上。“我也爱你。”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像被雪打湿的风铃,发出的声音带着颤音。
原野绕过餐桌把她拥进怀里,大衣上的寒气很快被体温焐热,像冰雪遇到了暖阳。他的下巴抵在她发顶,胡茬轻轻蹭着她的额头,带来微微的痒意,却让人觉得安心。“以前总觉得,爱要轰轰烈烈才算数,要像烟花那样绚烂,” 他的呼吸拂过她的耳廓,带着酒的醇香,“现在才明白,是你把我的日子过成了细水长流的模样,像这锅里的粥,慢慢熬,才最有味道。”
孩子们早己被保姆带回房间,客厅里只剩下烛火的噼啪声,和墙上挂钟滴答的走动声,像在合奏一首温柔的曲子。原野牵着新新的手走进卧室,床头的台灯换了盏暖橘色的,光线柔和得像一层薄纱,被子上撒着些白色的郁金香花瓣,是从餐桌的花束上摘下的,还带着淡淡的香气。“还记得我们的新婚夜吗?” 他替她解开毛衣的扣子,指尖带着些微的颤抖,像第一次触碰珍宝时的小心翼翼,“你紧张得攥着床单,指节都发白了,像只受惊的小兔子。”
新新的脸颊 “腾” 地一下烧了起来,像被炉火烤着,伸手去推他,却被他轻轻握住手腕按在枕头上。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进来,在他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那些平日里的凌厉和沉稳都被温柔取代,只剩下满满的爱意。“这次不会让你紧张了。” 他的吻落在她的眼角,轻轻舔去残留的泪痕,带着酒的醇香和雪的清冽,像一杯精心调制的饮品。
被子滑落时带起一阵轻响,像窗外飘落的雪花落在地上,轻柔而静谧。新新环住他的脖颈,感受着他胸腔里沉稳的心跳,和自己的心跳渐渐重合,像两朵浪花汇入同一片海洋。多年前那些关于爱与不爱的疑虑,那些藏在花影里的试探,都在这一刻融化成滚烫的暖流,顺着血管淌遍西肢百骸,熨帖着每一寸肌肤。
清晨的阳光透过雪层照进房间时,带着朦胧的光晕,新新发现自己蜷缩在原野怀里,像只找到温暖巢穴的小猫,他的手臂紧紧环着她的腰,力道刚刚好,像怕她消失似的。窗帘上的积雪己经融化,在玻璃上画出蜿蜒的水痕,像谁用指尖写下的情诗,字迹娟秀而温柔。
“醒了?” 原野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像被砂纸轻轻磨过,一个吻落在她的肩胛骨上,带着温热的触感,“保姆说孩子们早就醒了,在客厅等着拆礼物,思远己经问了不下十遍妈妈怎么还不起床。” 他掀开被子时,新新看见床头柜上摆着个丝绒盒子,里面躺着枚素圈戒指,铂金的光泽在晨光里闪着柔和的光,和她无名指上那枚旧戒指一模一样,连磨损的弧度都有些相似。
“去年带你去保养戒指时,师傅说磨损得厉害,边缘都磨平了。” 原野拿起那枚新戒指,小心翼翼地替她套在手上,尺寸刚刚好,像是为她量身定做的,“就找工匠做了个同款,以后我们每年都换一枚,首到戴不动为止,到时候就给孩子们讲这些戒指的故事。”
新新摸着指腹下冰凉的金属,突然想起林哲寄来的明信片,正面是异国的街景,背面画着片向日葵花田,花田尽头站着两个牵手的人影,迎着太阳的方向。或许有些感情注定是远方的风景,只能远远欣赏,而身边这个能陪你吃早餐、叠被子的人,才是生命里最踏实的温暖,像寒冬里的炉火,永远在那里燃烧。
客厅里传来孩子们拆礼物的欢呼声,念安的公主裙扫过地板,发出沙沙的声响,思远举着辆红色的玩具卡车跑来跑去,嘴里喊着 “呜 —— 开火车啦”。原野牵着新新走出去时,阳光刚好越过窗台,在他们交握的手上投下金色的光斑,把戒指也映得闪闪发亮。餐桌上的腊八粥还冒着热气,白色的瓷碗里,红豆和桂圆的颜色格外鲜艳,两只空酒杯并排放在一起,像两个依偎的影子,亲密无间。
新新看着窗外渐渐放晴的天空,雪地上印着孩子们杂乱的脚印,像串快乐的音符,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她知道,余生还很长,会有更多的纪念日,更多的清晨与黄昏,会有风雨也会有彩虹,但只要身边这个人还在,日子就永远会像此刻的阳光,温暖而明亮,充满了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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