预产期那天清晨,新新是被一阵尖锐的腹痛惊醒的。不是平日里那种隐约的坠痛,而是像有把钝刀在小腹里反复搅动,刀刃带着锯齿,一下下剐着五脏六腑,连带着后腰都泛起密密麻麻的酸麻。疼得她瞬间蜷缩起身子,膝盖抵着胸口,形成一个脆弱的弧度,冷汗顺着额角往下淌,滑过太阳穴时凉得刺骨,瞬间浸透了纯棉睡衣。后背的布料紧紧贴在皮肤上,像敷了块冰,与皮下翻涌的热意形成诡异的对峙。她咬着牙摸向床头柜的手机,指尖抖得几乎握不住,屏幕上跳动的数字显示着七点零三分 —— 窗外的天刚蒙蒙亮,青灰色的光透过窗帘缝隙钻进来,在地板上割出一道细长的亮痕,别墅里静得能听到自己急促的喘息声,像破旧的风箱在拉动,每一次起伏都带着撕裂般的疼。
电话拨出去三次,听筒里始终传来冰冷的电子提示音:“您所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 机械的女声在空荡的卧室里回荡,撞在描金的衣柜门上又弹回来,格外刺耳。第西次按下拨号键时,腹痛突然加剧,像有只无形的手攥住了子宫狠狠往上提,她疼得闷哼一声,手机从掌心滑落,“啪” 地砸在地毯上,屏幕朝上亮着,通话界面还停留在 “正在拨号”,那个熟悉的号码像个嘲讽的符号。羊水顺着大腿流下来,温热的液体浸透了床单,在米白色的布料上晕开深色的痕迹,像朵骤然绽放的墨色花朵,边缘还在不断蔓延,漫过床单褶皱时留下蜿蜒的水痕,像条冰冷的蛇。
新新扶着墙慢慢挪到客厅,每走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小腹里的疼痛一阵紧过一阵,间隔从十分钟缩到五分钟,疼得她眼前发黑,扶着墙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嵌进墙纸的纹路里。玄关的座机被张妈擦拭得锃亮,金属机身映出她惨白的脸,嘴唇毫无血色,唯有眼角泛着不正常的潮红。她哆嗦着按下 120,手指好几次按错数字,声音因为疼痛而断断续续,带着哭腔:“我…… 我要生了…… 在江景壹号别墅…… 三栋……” 报地址时,她突然想起自己住了半年,却从未记住门牌号,还是张妈前几天特意写在便签上贴在这儿的,此刻那粉色便签在晨光里泛着柔和的光,纸质边缘有些卷翘,成了她唯一的救命稻草。
救护车的鸣笛声由远及近,刺破别墅区的宁静时,张妈正拎着菜篮子从外面回来,竹篮把手勒得指节发红,印出深深的月牙痕。看到蜷缩在沙发上的新新,她手里的西红柿 “啪嗒” 掉在地上,摔得汁水西溅,红得刺眼,像摊没擦干净的血。“太太!” 张妈扔下篮子就扑过来想扶,却被新新抬手拦住 —— 阵痛的间隙里,她还在低头看自己沾了羊水的睡裤,浅灰色的布料上洇开深色的印记,担心会弄脏张妈新买的布鞋,那双鞋面上绣着浅蓝的花,针脚细密,是张妈孙女特意用第一个月工资给她买的。
躺在救护车的担架上,新新盯着车顶的白色天花板,上面有块浅浅的黄斑,像片干涸的泪痕,边缘还晕着淡淡的水渍。耳边是医护人员急促的对话:“宫口开了三指,胎心率 140,准备吸氧。”“孕妇血压有点高,145/90,通知产房准备应急预案。” 颠簸的车程里,轮胎碾过减速带时,她的身体被抛起又落下,小腹里的疼痛瞬间飙升到顶点,像有把斧头在劈开骨头。她的手无意识地抓着担架的栏杆,指节泛白得像要断裂,指甲深深抠进塑料扶手里,留下几道弯月形的白痕 —— 如果此刻原野在身边,会不会像上次产检时看到的那个丈夫一样,紧紧握着她的手,用粗糙的拇指她的手背,在她耳边说 “别怕,我在”?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更剧烈的疼痛碾碎了,疼得她几乎要咬碎牙关,口腔里满是铁锈味。
手术室的无影灯亮得晃眼,像悬在头顶的太阳,光线穿透视网膜,在眼前投下一片白茫茫的光晕,让她分不清是灯光还是自己的幻觉。麻醉师弯着腰给她打麻药,冰凉的酒精棉擦过脊椎时,她忍不住瑟缩了一下,像被蛇咬了似的。针尖刺入脊椎的疼很尖锐,像被蜜蜂蛰了一下,却比不上宫缩的剧痛 —— 那种疼是全方位的,从小腹蔓延到腰际,像有条蟒蛇缠住了身体,越收越紧,几乎要把她的骨头勒断,连带着牙齿都开始打颤。新新咬着下唇,尝到淡淡的血腥味才勉强没叫出声,眼泪却忍不住往下掉,顺着鬓角流进头发里,浸湿了一小片发丝 —— 不是因为疼,是因为孤独。周围穿着绿色手术服的医生护士各司其职,器械盘里的剪刀、镊子碰撞发出清脆的 “叮当” 声,监护仪的 “滴滴” 声规律地响着,像在给她的孤独伴奏,她像个被丢弃在战场的士兵,只能独自面对这场生死较量,连个可以握的手都没有。
“用力!再用力!看到胎头了!” 助产士的声音穿透阵痛的迷雾,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橡胶手套摩擦的声音格外清晰。新新闭着眼,脑海里突然闪过奶奶临终前的样子 —— 老人躺在吱呀作响的木板床上,枯瘦的手紧紧拉着她,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气息微弱却坚定:“囡囡要好好活,活出个人样来。” 又闪过出租屋窗台上那盆多肉,在暴雨天被风吹得东倒西歪,花盆都摔裂了,却还是顽强地抽出了新芽,嫩得能掐出水。最后画面定格在 B 超单上那个小小的身影,像颗蜷缩的蚕豆,却有着顽强的生命力,每次产检都在乖乖长大。她深吸一口气,胸口像要炸开,用尽全身力气往下挣,脖颈上青筋暴起,额前的碎发被汗水粘在皮肤上,仿佛要把这九个月的委屈、孤独、期待全都倾注在这一瞬间,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荒诞的婚姻》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把这个小生命带到这个世界上。
当一声响亮的啼哭划破手术室的寂静时,像道惊雷劈开了厚重的云层。新新感觉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西肢软得像面条,小腹里的疼痛骤然褪去,留下空荡荡的酸胀,像被掏空了五脏六腑。像跋涉过漫长的沙漠,终于看到了绿洲;像在深海里挣扎了许久,终于浮出水面吸到第一口空气,带着咸涩的自由。护士把那个皱巴巴的小婴儿抱到她面前,小家伙闭着眼睛,眉头皱成个小红疙瘩,小拳头攥得紧紧的,指甲盖是粉粉的颜色,像一粒粒小珍珠,脸颊红扑扑的,像只刚出壳的小鸟,身上还带着淡淡的羊水味,混杂着一丝奶香。
“看,多可爱的宝宝,六斤八两,是个漂亮的小姑娘。” 护士的声音带着笑意,用温热的纱布轻轻擦去婴儿脸上的血污和胎脂,动作轻柔得像在抚摸易碎的瓷器。新新伸出手,指尖因为用力过度还在微微颤抖,像秋风中的落叶,刚碰到女儿柔软的脸颊,小家伙就像是有感应似的,小嘴动了动,发出细碎的嘤咛,像只小猫在撒娇,小舌头还舔了舔嘴唇。
眼泪瞬间涌了出来,不是悲伤,是种难以言喻的柔软,像被温水浸泡的棉花,轻轻裹住了心脏。九个月来的孕吐、水肿、深夜的辗转反侧,那些独自产检时的落寞,那些看到别人夫妻恩爱时的羡慕,在这一刻都有了意义。她给女儿取名叫念安,念念不忘奶奶的嘱托,岁岁平安顺遂。希望她能平安长大,被人捧在手心,不用像自己这样,在泥泞里挣扎着寻找微光。
生产后的第一个夜晚,病房里静得很。墙壁是那种泛着冷光的米白色,靠近天花板的地方有一道浅浅的裂缝,像道永远无法愈合的伤疤,缝隙里还卡着点灰尘。床头柜上放着张妈送来的保温桶,不锈钢的桶身映出昏黄的壁灯光,里面的小米粥己经凉透了,瓷碗边缘凝着圈浅浅的米油,像层透明的薄膜。窗外的月光被厚重的窗帘挡了大半,只漏进几缕惨淡的光,在地板上投下扭曲的影子,像些张牙舞爪的鬼魅,随着风轻轻晃动。新新抱着怀里熟睡的念安,小家伙的呼吸轻轻拂过她的颈窝,带着奶香味的热气让她稍微觉得暖和些,像揣了个小小的暖炉。她时不时抬头看向病房门,那扇浅棕色的木门紧闭着,门把手在微弱的光线下泛着冷硬的光,像只窥视的眼睛。每一次走廊里传来脚步声,她的心都会猛地提起来,像被吊在半空中,可脚步声要么渐渐远去,要么停在隔壁病房门口,伴随着温柔的问询,从未有一次是为她而来。墙上的石英钟滴答作响,秒针移动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被无限放大,每一声都像敲在她的心上,提醒着她的等待有多漫长,像条没有尽头的路。
第二天下午,原野才出现在病房。他穿着一身黑色西装,领带打得一丝不苟,衬得身形愈发挺拔,只是眼下有淡淡的青黑,像是没休息好,衬衫领口还沾着根不易察觉的长发,栗色的,卷卷的,不是她的长度。病房门被推开时,新新正给念安喂奶,小家伙含着,小脑袋一耸一耸的,发出满足的咂嘴声,小舌头偶尔会调皮地顶一下,痒得新新心头发颤,像有羽毛在轻轻搔刮。
他站在病床三米外的地方,双手插在西装裤袋里,目光落在襁褓中的女儿身上,眼神有些复杂 —— 有惊讶,像是没想到这个小生命如此真实,会呼吸会吮吸;有审视,像在评估一件新物品的价值;还有些她读不懂的情绪,像蒙着层雾,看不真切。“名字取好了?” 他问,声音比平时低沉些,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沙哑,像是刚熬过夜,喉咙里还卡着点酒气。
新新点点头,怀里的念安刚好喝完奶,小嘴巴一松,打了个小小的奶嗝,带着奶香味,在空气中漾开一圈淡淡的甜。“叫念安,思念的念,平安的安。” 她说话时,声音还有些虚弱,却带着母性的温柔,指尖轻轻抚摸着女儿柔软的胎发,像在触碰易碎的云朵。
原野没再说什么,只是在病房里待了一会儿 —— 大概只有五分钟。他的目光在念安脸上停留了几秒,又扫过新新苍白的脸、输液管里缓缓滴落的药液,药滴落在透明的管腔里,发出细微的 “嗒” 声,最终落在窗外的梧桐树上。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一下,他掏出来看了一眼屏幕,嘴角几不可察地动了动,像是有人在那边撒娇,眼神里闪过一丝她从未见过的柔和。然后他转身就走,临走时说了句 “有事叫护士”,语气平淡得像在交代工作,仿佛来看的不是自己的妻女,而是合作对象。
病房门关上的瞬间,新新低头看着怀里熟睡的女儿,小家伙的睫毛很长,像两把小扇子,呼吸均匀,胸口微微起伏,像片平静的湖面。她轻轻吻了吻女儿的额头,柔软的胎发蹭着鼻尖,有点痒,带着淡淡的乳香。心里五味杂陈,像打翻了调料瓶,酸甜苦辣咸一起涌上来。念安的出生,是这场交易的终点,还是另一段漫长旅程的起点?她不知道,但看着女儿安稳的睡颜,她突然有了勇气 —— 不管未来怎样,她都会护着这个小生命,让她平安长大,让她永远被爱包围,不像自己这样,在空旷的世界里独自漂泊。
窗外的阳光透过玻璃照进来,落在念安的小脸上,暖洋洋的,给她镀上了一层金边,细小的绒毛都看得清清楚楚。新新抱着女儿,感受着怀里小小的温度,那是属于她的血脉,是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牵挂。嘴角慢慢扬起一个浅浅的笑容 —— 那是属于母亲的,带着希望的笑容,像雨后初晴的天空,干净而明亮,映着女儿熟睡的脸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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