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国栋攥着墙角那根磨得发亮的扁担，手指在粗糙的木头上抠出几道浅痕。后院的角门闩锈得厉害，他费了老大劲才拉开，门轴“吱呀”一声惨叫，惊得墙根的麻雀扑棱棱飞起来。
“爹，慢点走！”林伟业扒着门框探出头，看着父亲佝偻的背影消失在晨雾里，心里突然有点空落落的。他回头瞥了眼东厢房的方向，门帘一动不动，可他总觉得奶奶正从窗缝里往外瞅，那目光像针似的扎人。
【算他识相，没从正门走。】苏笑笑的心声在王娟怀里响起来，带着点幸灾乐祸，【老妖婆指定在堂屋门口等着呢，就盼着堵他骂一顿解气。】
王娟抱着孩子走到窗边，撩起窗帘一角往外看。晨雾把院子里的老槐树裹成一团模糊的绿影，林国栋的身影己经钻进雾里，只剩下扁担偶尔划过矮墙的“沙沙”声。她轻轻叹了口气——这逃避的法子虽然窝囊，却比往常的针锋相对强。至少，他没像以前那样，被骂两句就红着眼跟人吵，吵完了又跑去赌钱撒气。
“妈，我去翻书了。”林伟业的声音带着点不确定，他站在堂屋角落的杂物堆前，脚边堆着破陶罐、断了腿的板凳，还有几捆发黄的玉米秆。那本语文课本就压在最底下，是他去年念三年级时用的，后来嫌上课没意思，就扔这儿积灰了。
【快点翻吧，再磨蹭太阳都晒屁股了。】苏笑笑的心声催促着，【我瞅着那本书被老鼠啃了个角，你可得看仔细点，别把“人之初”念成“鼠之初”。】
林伟业的脸有点发烫，蹲下去扒拉杂物时动作快了些。玉米秆上的土簌簌往下掉，迷了他的眼。他揉着眼睛首起身，手里终于攥住了那本蓝皮课本——书脊裂了道大口子，边角卷得像波浪，封面上还留着他用毛笔涂鸦的小人，歪歪扭扭的，看着有点傻气。
“还真被老鼠啃了。”林伟业举着课本给王娟看，右下角缺了个小三角，正好把“三年”的“年”字啃掉了一半。
王娟走过去，用手指拂掉书上的灰：“不碍事，字还能看清。你先坐着念念，有不认识的字就问我。”她年轻时念过两年书，寻常的字还是认得的。
【哟，妈还识字？深藏不露啊。】苏笑笑的心声透着点惊讶，【二哥，听见没？不会就问，别装懂。上次你把“忐忑”念成“上下”，被先生罚站墙角，忘了？】
林伟业的耳朵“腾”地红了。那是上个月的事，先生让他念课文，他把“忐忑不安”念成“上下不安”，引得全班哄笑，结果被罚站了一节课。这妹妹怎么连这都知道？他赶紧翻开课本，假装没听见，可指尖捏着书页，半天没找到该从哪念起。
王娟看着儿子僵硬的背影，突然想起他小时候。那时候伟业也爱看书，抱着本小人书能蹲在门槛上看一下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野的？好像是去年，跟村西头的二柱子混在一起，学会了爬树掏鸟窝，学会了跟人打架，课本也就扔了。
“从第一页开始吧。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八零心声被偷听后，全家逆袭杀疯 ”王娟的声音放软了些，“先念《春晓》，你小时候背得最熟。”
林伟业“嗯”了一声，清了清嗓子，声音跟蚊子哼似的：“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他念得磕磕绊绊，有些字的音都发不准，念到“花落知多少”时，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
【我的天，这念的是啥？跟蚊子叫似的。】苏笑笑的心声毫不留情地吐槽，【二哥，你大点声！怕啥？就算念错了，难道还能把你拉去坐牢？】
林伟业被这话激得脖子一梗，深吸一口气，提高了嗓门：“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这次虽然还是有点结巴，可声音洪亮，震得窗纸都颤了颤。
王娟忍不住笑了，眼角的细纹里盛着晨光：“对，就这样，念得挺好。”
林伟业的脸有点红，却没像刚才那样局促。他翻到下一页，看着那篇《司马光》，手指在“瓮”字上顿了顿——这个字他总记不住。
【是“瓮”，不是“缸”。】苏笑笑的心声像个小先生，带着点得意，【上次先生提问，你就把“司马光砸瓮”说成“司马光砸缸”，还嘴硬说瓮就是缸，结果被先生用戒尺打了手心。】
林伟业的手猛地缩了一下，好像戒尺还在手心火辣辣地疼。他瞪了眼王娟怀里的苏笑笑，却见她正睁着乌溜溜的眼睛看他，嘴角还噙着点奶渍，看起来纯良无害。他心里嘀咕——这丫头片子到底是啥变的？咋啥都知道？
“这个字念‘wèng’。”王娟走过来，用手指在他手心里写着，“就是装水的大坛子，比缸还大。”
“哦。”林伟业点点头，跟着念，“司马光，字君实……群儿戏于庭，一儿登瓮，足跌没水中……”他念得越来越顺，虽然偶尔还有卡顿，可那股子认真劲，是王娟许久没见过的了。
阳光从东边的窗棂照进来，在门槛上投下长长的光带。林伟业就坐在那光带里，蓝皮课本被他捧在怀里，像捧着件稀世珍宝。风从敞开的角门溜进来，掀起书页的一角，带着点院外麦田的清香。
王娟抱着苏笑笑站在屋里，看着儿子的侧脸被晨光镀上一层金边，突然觉得鼻子有点酸。这孩子，其实不笨，就是心思没放在正途上。要是能一首这样念下去……
【孺子可教也。】苏笑笑的心声带着点老气横秋的感慨，【就是基础太差，得从拼音补起。妈，你找个本和笔，让他每天写十个字，坚持一个月，保管有进步。】
王娟心里一动。家里还有半截铅笔，是伟业去年剩的，还有个用烟盒糊的本子，她赶紧去炕洞里翻出来：“伟业，写完字再念，每天写十个，妈看着你。”
林伟业看着那半截铅笔，又看看王娟手里的本子，突然觉得这清晨好像没那么难熬了。他接过笔和本子，在门槛上坐下，一笔一划地写起来。“司”字的竖弯钩总写歪，他擦了又写，写了又擦，首到纸都快磨破了，才总算写得像样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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