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在堂屋的供桌上燃着，烟圈打着旋往上飘，把“天地君亲师”的牌位熏得发黑。一炷香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却像一把钝刀子，在林国栋的心上慢慢割着。
他来回在屋里踱着步，扁担被他扔在墙角，发出“哐当”的轻响，可他浑然不觉。鞋底在泥地上磨出“沙沙”的声，像只困在笼子里的野兽，焦躁不安。
“要不……要不咱先把笑笑送到我娘家去？”王娟突然开口，声音里带着试探，“我哥嫂人好，能帮咱带几天。等你娘气消了，咱再把她接回来？”
这是她能想到的唯一办法了。她舍不得跟女儿分开，可更怕女儿真的被断粮饿死。
林国栋停下脚步，眼睛亮了亮：“这主意行！你娘家那边偏，你娘找不到……”
【不行！】苏笑笑的心声突然拔高，带着前所未有的尖锐，【送去舅舅家？你咋想的？我舅妈那人，看着老实，其实抠门得很！上次表姐来，她连块糖都舍不得给！我去了，还不是得喝稀米汤？再说了，老妖婆要是知道了，指不定会闹到舅舅家去，到时候丢人的是咱全家！】
王娟的脸瞬间垮了。她知道苏笑笑说的是实话，嫂子确实抠门，母亲要是真闹过去，娘家怕是也不得安宁。
“那……那咋办？”林国栋的声音带着哭腔，“总不能真看着笑笑饿死吧？”
他这辈子没什么大本事，唯一的爱好就是赌钱，可他从来没想过要饿着老婆孩子。现在，母亲却用断粮来逼他，他觉得自己快要被逼疯了。
“要不……我去跟李光棍借点钱？”林国栋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他昨天赢了钱，肯定有钱……”
【你还敢提李光棍？】苏笑笑的心声像盆冷水，兜头浇下来，【你忘了我说的？你今天要是去赌，准输得更惨！借他的钱？那是高利贷！利滚利，你这辈子都还不清！到时候，别说养我，你连自己都养不活！】
林国栋的脸“唰”地白了。他想起李光棍放高利贷的狠劲，村里的二柱子就是借了他的钱，还不上，被打断了腿。他打了个寒颤，赶紧把这念头掐灭了。
“那……那我去山上挖野菜？”林国栋的声音越来越低，“现在开春了，山上应该有野菜了……”
“挖野菜能当饭吃吗？”王娟苦笑，“笑笑还小，哪能只吃野菜？”
林伟业突然站起来：“我去河里摸鱼！我会摸鱼！小时候跟二柱子摸过！”
【拉倒吧你！】苏笑笑的心声嗤笑一声，【你那点本事，能摸到条泥鳅就不错了！再说了，现在河水还凉着呢，你下去非冻感冒不可。到时候，没饿死，先病死了！】
林伟业的脸涨得通红，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八零心声被偷听后，全家逆袭杀疯 却没反驳——他确实没摸过几条鱼，上次还差点掉进冰窟窿里。
所有的路都被堵死了。
林国栋看着供桌上燃了一半的香，突然觉得眼前发黑。他踉跄着后退几步，靠在墙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我……我到底该咋办啊……”他喃喃自语，像个迷路的孩子，“娘要扔了笑笑，娟儿不让……我……我夹在中间，快要被挤死了……”
他想起小时候，母亲总把最好的东西给他，弟弟妹妹只能看着；想起结婚时，母亲东拼西凑给他盖了这三间土房；想起自己赌钱输了，母亲拿着拐杖打他，打完了又偷偷塞给他钱……
可现在，这个疼他爱他的娘，却要逼他扔掉自己的亲生女儿。
他又想起王娟，想起她嫁过来时，穿着件红棉袄，怯生生的样子；想起她生伟业时，疼得咬着牙，却没哼一声；想起她这些年操持家务，被母亲骂，被自己气，却从来没说过一句离婚……
他不能对不起王娟，更不能对不起笑笑。
可他也不能跟母亲决裂。那是生他养他的娘啊。
“我……我……”林国栋的嘴唇哆嗦着，眼泪突然掉了下来。这个三十多岁的汉子，在生活的重压下，第一次哭得像个孩子。
王娟看着他崩溃的样子，心里也跟着难受。她走过去，轻轻拍着他的背：“别哭了，总会有办法的。”
可她自己也知道，这话有多苍白。
林伟业蹲在地上，用袖子擦着眼泪。他看着父亲哭，看着母亲强装镇定，看着妹妹饿得哼唧，突然觉得这个家快要散了。
香燃得越来越短，烟圈飘得越来越急，像是在催促着林国栋做决定。
林国栋猛地抬起头，眼睛红得像兔子。他看着王娟怀里的苏笑笑，又看了看东厢房的方向，突然抓起墙角的扁担，往门外冲。
“国栋！你干啥去？”王娟急忙喊道。
“我去跟她拼了！”林国栋的声音嘶哑，带着股豁出去的狠劲，“她要是敢断粮，我就……我就把米缸砸了！”
【你疯了？！】苏笑笑的心声尖叫起来，【砸了米缸，你跟老妖婆就彻底没缓和的余地了！到时候，她非上吊不可！你想背上不孝的名声吗？！】
林国栋的脚步猛地顿住。他回头看着苏笑笑，小家伙的眼睛瞪得圆圆的，像是在骂他蠢。
是啊，他要是砸了米缸，母亲真能上吊。到时候，村里人会戳着他的脊梁骨骂他不孝，他这辈子都别想抬头做人。
他颓然地放下扁担，蹲在地上，双手抱着头，发出痛苦的呜咽。
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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