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偏西时，西厢房里弥漫着一股绝望的气息。
张婆子锁了米缸后，就再也没出过东厢房，任由林国栋和林伟业怎么叫门，都不应声。灶台上的玉米粥早就凉透了，没人动——那是给张婆子留的，可现在，谁也没心思管。
王娟抱着苏笑笑坐在炕边，小家伙饿坏了，蔫蔫地靠在她怀里，小嘴巴抿得紧紧的，连哼唧的力气都没了。王娟的心像被刀剜似的，却只能一遍遍地用温水沾湿她的嘴唇。
林国栋蹲在灶门口，用火钳漫无目的地拨着余烬。火星子“噼啪”炸开，映在他脸上，忽明忽暗。他手里攥着那两毛工钱，指节都捏白了——这点钱，连半斤米都买不到，更别说给笑笑买红薯干了。
林伟业坐在门槛上，手里还攥着那本语文课本，可一个字也看不进去。他时不时地看向东厢房的门，又看看母亲怀里的妹妹，心里像揣着块石头，沉甸甸的。
“要不……我去山上挖野菜吧？”林国栋突然开口，声音沙哑，“现在这个时节，应该有荠菜了。”
王娟摇摇头：“野菜太寒，笑笑吃不了。”
“那……那我去河里摸鱼？”林伟业接口道，“我不怕冷！”
“河里的水还冰着呢，冻坏了怎么办？”王娟还是不同意。
屋里又陷入了沉默。
苏笑笑在王娟怀里动了动，小脑袋蹭了蹭她的胸口，发出细弱的声音。
【饿……好饿……】她的心声有气无力的，【妈，我想吃饭……哪怕是稀米汤也行啊……】
王娟的眼泪又掉了下来。她把女儿抱得更紧了些，哽咽道：“笑笑乖，再忍忍，妈一定想办法给你找吃的。”
可办法在哪呢？她自己也不知道。
林国栋看着女儿蔫蔫的样子，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着疼。他猛地站起来：“我去跟我娘求求情！就算给笑笑讨口米汤也行啊！”
他刚走到门口，就被王娟叫住了：“别去了。她要是肯给，就不会锁米缸了。”
林国栋的脚步顿住了。他回头看着王娟，又看看女儿，突然觉得一阵绝望。难道真要眼睁睁看着女儿饿死吗？
就在这时，苏笑笑突然爆发出一阵强烈的哭声，声音又尖又亮，像是积攒了所有的力气。
【饿！我饿！凭什么老妖婆能锁米缸？凭什么我们要受她的气？！】她的心声像炸雷似的在屋里响起，带着前所未有的愤怒和决绝，【断粮？怕什么！分家！我们单过！】
“分家？”林国栋和王娟同时愣住，异口同声地重复道。
林伟业也猛地抬起头，眼睛瞪得圆圆的。分家？他们能分家吗？
苏笑笑的哭声还在继续，心声却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坚定：【对！分家！跟她分开过！我们自己做饭，自己挣钱！后山的野菜正肥，溪里的鱼虾也多，熬过这几天，镇上收山货的价格就要涨了！到时候我们挖野菜、摸鱼虾、采山货去卖，肯定能活下去！】
“山货涨价？”林国栋的眼睛突然亮了。他以前跟人去镇上卖过山货，知道山货的价格时高时低，要是真能涨价，说不定真能挣点钱。
王娟也愣住了。分家……这个念头她不是没想过，可每次都被“不孝”的念头压下去了。可现在，被苏笑笑这么一喊，她突然觉得，这或许是唯一的出路。
是啊，与其在这里受气，被断粮，不如分开过。就算苦点累点，至少能堂堂正正地活着，能让笑笑吃饱饭。
林伟业看着母亲和父亲脸上的变化，心里既惊讶又茫然。分家……意味着他们要离开这个家，离开奶奶……他有点害怕，可看着妹妹饿得蔫蔫的样子，又觉得，或许分开过，真的是个好主意。
苏笑笑的哭声停了，她喘着气，心声还在继续：【我知道你们怕！怕被人说不孝！怕活不下去！可你们看看现在！在这里就能活下去吗？在这里就能有尊严吗？！】
“尊严”两个字，像针一样扎在王娟心上。她这辈子，好像从来没为自己活过，更别提什么尊严了。
林国栋蹲在地上，双手抱着头，脑子里乱糟糟的。分家……跟母亲分家……这要是传出去，村里人会怎么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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