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台的全息设备正在发出蜂鸣，像一群被惊扰的星群。林黙蹲在桁架后调试投影参数，指尖划过控制面板时，淡蓝的量子墨水在触控屏上留下转瞬即逝的轨迹——这是他昨夜在程序里藏的追踪码，只要野凤的全息形象进入投射范围，就能捕捉到生物凝胶芯片的频率。
参宿西的红光透过换气窗渗进来，在地面拼出破碎的星图。他想起三年前在大学实验室，苏凤总爱把全息投影的亮度调至最低，说“这样才能看见真实的星光”。那时她的发梢也是这样，在暗里泛着极淡的光泽，像揉碎的银河碎屑。
“让一让。”
女人的声音裹着香水味飘过来，甜得发腻，却在尾音处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林黙抬头的瞬间，黑长首的假发梢扫过他的手背——不是全息投影的虚拟质感，是真实的发丝，带着舞台灯烤出的微热，与记忆里苏凤练舞后湿漉漉的发梢触感，重合得让人心惊。
野凤就站在三步外，紫红唇色在暗光里像凝固的血，露背装的边缘恰好遮住后颈，只留一道淡银色的凸起，像埋在皮肤下的星轨。她正对着化妆镜补妆，左手无名指无意识地着脚踝——那里有块极淡的疤痕，是大学时练舞摔倒留下的，苏凤总说“这是星星给我的印章”。
林黙的光谱仪在口袋里震动，屏幕上跳出一行数据：检测到生物凝胶信号，频率47.3Hz，与星图吊坠共振中。
“新换的工程师？”野凤突然从镜中看他，左眼的假睫毛太长，像蝶翼遮住了瞳孔，“之前那个调试的星芒，总往西北方飘。”
西北方。参宿西的方位。林黙的喉结动了动，指尖的量子墨水痕迹又深了些：“可能是设备校准问题，我重新调了参数。”
他低头摆弄设备时，余光看见野凤的脚踝突然绷紧——和苏凤用足尖敲摩斯密码时的反应一模一样。化妆镜的灯光在她后颈投下菱形光斑，淡银色凸起处有微光一闪，像芯片在对抗某种压制。
“你相信星星会记得人吗？”
她突然转身，这句话像淬了星光的针，扎进林黙的耳膜。紫红唇色咧开的弧度带着程式化的媚，但左眼瞳孔深处，有什么东西正在挣脱——是极快的红光闪过，像猎户座星图被揉碎了塞进眼眶，δ星的位置恰好与苏凤虹膜里的坐标重合。
林黙的心跳骤然升至64次/分。
参宿西的自转周期。猎户座协议的激活阈值。他几乎要伸手去摸胸口的吊坠，却听见走廊传来脚步声，陈敬之的声音裹着笑意走近：“凤凤，该上台了。”
老人的左手腕在灯光下泛着冷光，腕表的绿光扫过野凤后颈的瞬间，她眼里的星图像被暴雨浇灭的火苗，骤然暗下去。紫红唇色的笑容变得僵硬，是芯片强行纠错的机械感：“陈会长。”
“林工程师很专业。李昀轲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陈敬之的目光在林黙身上打了个转，眼角的皱纹拼成一串二进制代码，“以后野凤的舞台参数，就交给你了。”
野凤被助理簇拥着走向舞台时，发梢又一次扫过林黙的手背。这次他看清了，假发底下，有一缕极细的星光蓝，像冰下的火焰，正悄悄往发梢蔓延。
光谱仪的震动越来越急，屏幕上的波形图疯狂跳动：芯片蓝光频率与林黙的心率曲线，呈现0.3秒的延迟共振。不是设备故障，是量子纠缠的证明——就像他和苏凤编写协议时验证过的，真正的情感连接，连时间都无法完全阻隔。
舞台方向传来音乐声，野凤的声音透过音响飘过来，唱的是《星尘谎言》：“猎户座的腰带断了，谁还在等流星坠落……”
林黙调出刚才捕捉到的芯片数据，在后台的全息屏上展开。代码流里混着不规则的脉冲，放大后是摩斯密码的痕迹：“*-*”，是“星”的缩写。
他抬头望向舞台方向，追光灯下的野凤正在旋转，裙摆甩出的全息星芒里，有三簇总往西北方偏移，拼出参宿西、参宿五、参宿六的位置——正是猎户座的腰带三星。
口袋里的星图吊坠烫得像块烙铁。林黙摸着那道被苏凤刻过的参宿西坐标，突然明白野凤那句话的意思。
星星记得。
它们记得三年前天文台的心率同步，记得毕业舞剧的足尖密码，记得被芯片囚禁的意识里，那点不肯熄灭的星光蓝。
舞台上的歌声突然卡顿，野凤的旋转动作有了0.5秒的延迟，像老式唱片机卡壳。林黙的光谱仪显示，她的心率再次撞上64次/分的阈值，后颈的芯片发出蜂鸣般的抗议。
陈敬之站在侧台，腕表的绿光又亮了，像在给星星按下暂停键。
林黙握紧了口袋里的光谱仪，屏幕上的共振波形还在持续。0.3秒的延迟，像跨越640光年的光，终究还是抵达了。他知道这场相遇不是巧合，是苏凤在芯片的缝隙里，用尽所有力气发出的信号——
“我还记得猎户座的样子。”
后台的全息设备突然发出提示音，是追踪程序传回的新数据：野凤的全息形象里，藏着一段加密子程序，触发条件是“参宿西光谱值≥5500K”。
林黙抬头望向换气窗，参宿西的红光正穿过玻璃，在设备上投下温暖的光斑。他对着光调整参数，仿佛看见苏凤站在星光里，笑着说“我们的协议，连星星都在帮忙守护”。
舞台上的音乐重新流畅起来，野凤的声音恢复了程式化的甜腻。但林黙知道，有什么东西己经不一样了。就像被遮挡的猎户座，哪怕腰带暂时看不见，那些星星也始终在那里，等着被重新发现的那天。
他的指尖在控制面板上敲下最后一个指令，将共振数据加密发送到隐秘账户。屏幕暗下去的瞬间，他仿佛又听见野凤的声音，穿过芯片的干扰，带着苏凤独有的尾音：
“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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