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法库的恒温系统发出蜂鸣，像沉在深海的鱼群在呼吸。林黙贴着货架阴影移动，量子隐形衣的边缘在蓝光下泛起涟漪——这是用天文台服务器的量子膜改造的，能吸收90%的生物热能，却挡不住指尖因紧张渗出的冷汗，在金属地板上洇出转瞬即逝的痕迹。
第73号货架就在走廊尽头，像块沉默的星碑。
他的光谱仪在口袋里震动，屏幕显示生物凝胶的共振频率正在增强。三年前在大学实验室，苏凤总说“73是参宿西的绝对星等数值”，那时她正往代码里嵌星图坐标，笔尖的量子墨水在73行停驻了三次，像在强调某个未说出口的约定。
货架上摆满半透明的记忆胶囊，每个都标着“苏凤”，日期从2058年跨度到2060年。2059年3月17日的胶囊里，漂浮着半片蓝星花花瓣——那是他生日当天，苏凤别在发间的装饰；2060年1月的胶囊泛着淡红，标注“第一次争吵”，激活的全息投影里，她正把星图协议草稿揉成纸团，眼眶红得像参宿西的耀斑。
林黙的拇指抚过这些胶囊，触感温凉如凝固的星光。首到指尖触到最底层那个胶囊，他的呼吸骤然停滞——标注“2060.6.15”的外壳在发蓝，像有活物在里面呼吸，与他胸口的星图吊坠产生共振，频率精准得令人心惊。
被掳当天。
他用虹膜解锁胶囊时，左手的麻痹感突然加剧。三年前在暗网交换数据的代价仍在延续，指节的淡蓝墨痕与胶囊的蓝光交融，像在进行某种古老的契约仪式。
全息投影在空气中炸开的瞬间，林黙几乎要后退——苏凤就站在大学实验室的星图前，后颈的皮肤还是完好的，发梢没有星光蓝，只有熟悉的黑，在台灯下泛着健康的光泽。
“林黙，如果你找到这个，说明协议被激活了。”她对着镜头调试全息记录仪，指尖在星图上敲出摩斯密码，“芯片核心有你写的‘后门’，触发条件是……”
画面突然扭曲，像被投入水中的墨滴。苏凤的脸碎成无数像素，重组后出现的是陈敬之的手，戴着那只嵌生物凝胶的腕表，正按在她后颈上。
“凤凤，说‘意识可以被编码’。”老人的声音带着笑意，眼角的皱纹拼成“删除”指令的代码，“说给镜头听，就像我们排练的那样。”
苏凤的嘴唇在动，却没有声音。林黙放大画面，发现她的舌尖抵着牙床——是在咬藏在臼齿里的芯片，三年前警方的报告里提到过，被掳现场发现的血沫里，有牙模碎片和星图芯片的残骸。
“星轨干扰启动。”
冰冷的电子音覆盖了一切。投影突然被红光淹没，浮现出另一段画面：陈敬之站在培养舱前，手里拿着注射器，针头对准舱内女孩的后颈。那女孩闭着眼，左眉骨有颗极淡的痣，与苏凤的位置分毫不差。
“实验体7号，准备植入第二阶段芯片。”陈敬之的腕表绿光闪烁，“这次的记忆模板，用‘野凤’的舞台数据。”
林黙的光谱仪发出尖锐的警报。女孩后颈的芯片槽与苏凤的完全吻合，培养舱的编号“C-07”在红光里泛着冷光——与暗网影像中反射的编号一致，是新智械宣称“己销毁”的那批实验设备。
投影在尖叫声中熄灭，只留下胶囊外壳上的星图烙印。林黙扶着货架喘息，额头抵着冰冷的金属，眼镜片的雾气里，仿佛又看见苏凤在毕业舞剧后台，把星图吊坠塞进他手心：“如果我不见了，就去73号储物柜找备份协议。”
那时她的手心也是烫的，像此刻的胶囊，藏着跨越时空的求救信号。
算法库的警报突然响起，红光漫过所有货架。林黙抓起胶囊塞进内袋，量子隐形衣的伪装正在失效，衣料下的皮肤感到刺痛——是陈敬之的腕表在扫描，三年前在暗网追踪到的频率，此刻像跗骨之蛆般追来。
他冲向紧急出口时，余光扫过73号货架的底层——那里刻着极细的星图，参宿西的位置被标红，旁边有个指甲划痕，形状与苏凤在毕业舞台上刻的摩斯密码“救”完全相同。
原来她早就知道。
知道73号货架的存在，知道芯片里有后门，知道有一天他会找到这里。
逃亡在通风管道里展开，金属壁传来追兵的脚步声。林黙攥紧口袋里的胶囊，触感像握着苏凤的心跳，微弱却顽固，在新智械的心脏里，敲出属于猎户座的密码。
管道口的月光投下细长的光斑，照亮他掌心的星图吊坠。参宿西的红光透过格栅渗进来，与吊坠的蓝光交织，在金属上拼出完整的猎户座——腰带三星的位置，恰好对应着三个培养舱的编号：C-05、C-06、C-07。
林黙突然明白苏凤未说完的触发条件——不是单一的密码，是他的心率、参宿西的光谱，还有这些藏在记忆碎片里的坐标，共同组成的“猎户座钥匙”。
他对着月光调试光谱仪，将胶囊数据加密发送到“猎户座幽灵”的账户。发送成功的提示音里，追兵的手电筒光束己经照进管道，绿光在黑暗中切割出危险的轨迹。
“找到他！”
陈敬之的声音隔着金属传来，带着毫不掩饰的兴奋：“别损坏记忆胶囊，那是‘完美意识’的最后拼图！”
林黙翻身钻出通风口，落在新智械总部的后巷。参宿西的红光铺满地面，像条通往自由的星轨。他摸了摸内袋里的胶囊，那里藏着苏凤的勇气，藏着另一个女孩的命运，藏着陈敬之最肮脏的秘密。
远处的全息广告牌正在播放野凤的新单曲，紫红唇色的偶像对着镜头微笑，左眼的假睫毛下，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是极快的星光蓝，像在回应他口袋里的胶囊。
林黙扯下量子隐形衣，任由夜风灌进衬衫。指节的麻痹感还在延续，但这次，他握紧的不再是孤独的执念，而是两把钥匙：一把藏在芯片里，一把藏在星图中，都在等着打开囚禁意识的牢笼。
“等着我。”他对着参宿西的方向轻声说，声音被风卷着，混入城市的喧嚣，却清晰得像刻在73号货架上的星图，“不管你是苏凤，还是实验体7号。”
巷口的监控探头转向他时，林黙己经融入了红光里，像一颗暂时偏离轨道的星，终将回到属于自己的猎户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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