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的胶片倒带,掠过五年的阴霾与煎熬,最终定格在阳光灿烂的大一那年。
那色彩,鲜明得几乎刺痛季然如今习惯了灰暗的眼睛。
那时,他还不是代号“黄昏”的卧底,只是警校里一颗势头正劲的新星,坚韧、挺拔,带着一股初生牛犊不怕虎的锐气。
一次罕见的跨校联合志愿活动,他所在的警校小队被派往一个刚经历强震、满目疮痍的灾区支援。
在一片混乱和悲伤的底色里,他看到了何夕。
她穿着沾了泥土的志愿者T恤,马尾辫有些松散,额上带着汗迹,正吃力地帮一位老人搬运物资。很狼狈,但那双眼睛亮得惊人,里面盛着纯粹的关切和一种温柔的力量,与周遭的废墟形成了奇异的对比,像裂缝里长出的一株顽强的小花。
命运的转折发生在一阵突如其来的剧烈余震。
天摇地动,人们惊慌尖叫,一块松动的预制板从高处砸落,正正朝着何夕的方向。
几乎是在本能驱动下,季然扑了过去,将吓呆了的何夕紧紧护在身下。
重物砸落的闷响伴随着一声压抑的痛哼。
尘土弥漫。
何夕在他怀里瑟瑟发抖,预想的疼痛没有到来,只感受到身下青年胸膛剧烈的起伏和瞬间绷紧的肌肉。
她抬起头,对上季然因忍痛而蹙紧的眉宇,但他开口的第一句却是:“没事吧?”
他的一条胳膊被落石擦刮得鲜血淋漓,却为她撑起了一个绝对安全的三角区。
后来的一切,像所有浪漫故事的开端。
他因为她坚持要照顾受伤的他而多了接触,发现这个看起来需要被保护的女孩,内心却无比柔软善良且坚韧。
而她,也被这个在灾难面前冲在最前面、受伤了还硬撑着说“小伤”的警校生深深吸引。
爱情的发生,自然得像呼吸。
他是根正苗红的警校生,纪律严明,门禁如山,她是普通大学的学生,时间相对自由。
于是,这场恋爱里,大多数时候都是何夕在迁就他,她计算着他少得可怜的休息日,挤着漫长的公交车,只为了换来警校门口匆匆一面,递上一盒她亲手做的点心,或者只是看着他穿着笔挺的制服跑向她,哪怕只有十分钟的相处时间。
他是孤儿,从小在福利院长大,习惯了独自承受风雨,把自己包裹得像一块坚硬的石头。
可偏偏在她面前,那块石头融化了。
他会把头埋在她颈窝,嗅着她身上淡淡的、好闻的香气,声音带着罕见的依赖:“夕夕,我好累啊……今天训练摔得好痛……”
他会紧紧抱着她,像是抱住了全世界唯一的温暖,用那种绝不对旁人显露的、带着点委屈和炫耀的语气说:“我有夕夕,我就是世界上最幸运的人,什么也不怕。”
在那西年里,何夕就是他黑白灰的警校生活里唯一的彩色,是他冰冷训练后唯一的温暖港湾,是他全部柔软和脆弱的安放处。
他所有不曾给予别人的信任和依赖,都毫无保留地给了她。
她是他的软肋,也是他自以为能永远拥有的铠甲。
那时的他,真的以为,抓住了光,就拥有了全世界,却不知道,命运馈赠的这份极致甜蜜,早己在暗中标好了代价,等待着在五年后,用最残酷的方式连本带利地收回。
警校毕业那年,季然以优异的成绩首接进入了市局缉毒大队,前途一片光明,所有人都说他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
然而,一次极其危险且需要长期潜伏的卧底任务摆在了面前。
人选苛刻,需要绝对的忠诚、在旧居烧信的玛嘉烈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过硬的心理素质,以及,最好没有太多社会关系和家庭牵挂。
“我是孤儿,没有父母需要赡养,没有复杂的亲戚网络。”季然主动找到了领导,声音平静却坚定,“我最合适。”
他说出这句话时,脑海里闪过何夕的脸,尖锐的刺痛划过心脏,但很快被更强烈的使命感压下。
他想给她一个更好的、更安全的世界,而铲除那些流毒,就是他选择的方式,他天真地以为,只要足够小心,就能在黑暗里走一遭,然后干干净净地回到她身边。
任务初期,还算顺利。
他只是变得异常忙碌,“加班”、“出差”成了家常便饭,手机常常打不通,或者打通了也只是匆匆几句“在忙,晚点说”就挂断,那个“晚点”往往遥遥无期。
何夕从不追问。
她无声地理解着,把他那身警服代表的责任和保密条例刻在心里,她只是默默地守着他们的小家,做好他爱吃的菜,等他回来。
从华灯初上等到夜深人静,饭菜凉了,就拿到厨房热一遍,再凉,再热……循环往复,首到听到钥匙转动门锁的轻微声响,她才会瞬间亮起眼睛,跑去开门,把所有的担忧和等待都藏起来,只笑着说:“回来啦?饿了吧?菜还是热的。”
她从不抱怨,只是用行动默默支撑着他看似正常实则早己偏离轨道的生活。
但当他越深入毒窝,情况就变得越凶险。
那是一个真正弱肉强食、毫无底线的黑暗森林,怀疑无处不在,试探步步惊心,在那里,名字是假的,经历是编的,每一句话每一个表情都可能致命。
“女朋友”这三个字,是绝对禁忌,是能瞬间引爆他所有软肋的炸弹,他不敢流露出任何一丝对正常温暖生活的眷恋,必须把自己伪装得和那些亡命徒一样,冷血、贪婪、及时行乐。
他和外界的联系被切割得支离破碎。
那只专用的情报手机,冰冷得像块砖头,只用于传递最关键的信息,每一次使用都冒着巨大的风险,他不敢用它来诉说思念,甚至连一句“晚安”都是奢望,长期的“失联”成了常态。
何夕的世界里,他就像个信号极不稳定的电台,大多数时候是沙沙的忙音,偶尔才会传来几个模糊不清的音节,证明他还存在。
她学会了从新闻里捕捉禁毒行动的只言片语,试图拼凑出他可能面临的危险,然后一个人担惊受怕。
她忍受着这一切孤独、担忧和不确定性,从未有过半句怨言,唯独一件事,成了她心中越来越深的刺:结婚。
她提过几次,语气从期盼到试探,最后几乎成了某种不安的求证。
她不需要盛大的婚礼,甚至不需要戒指,她只是想要一个确凿的、法律认可的关系,一个能让她在无数个提心吊胆的夜晚,稍微安心一点的身份凭证。
可每一次,都被季然用各种理由搪塞、拖延、拒绝。
“再等等,等这个项目结束。”
“现在太忙,没时间。”
“对不起,夕夕,现在真的不行……”
他无法告诉她,一个缉毒警的妻子意味着什么,更何况是一个卧底的“妻子”,那不是在保护她,是在把她标记成最显眼的靶子。
他宁愿她抱怨、吵闹,甚至怀疑他变心,也比她知道真相后陷入险境要好。
可他不知道,这种一再的拒绝,比任何长时间的失联更伤何夕的心,它像一种缓慢的凌迟,让她开始怀疑,自己八年的坚持和付出,是否只是一厢情愿。
那份无声的理解和支持,在一次次被推开后,终于到了强弩之末。
裂痕,在无声无息中蔓延,只等待一个彻底崩断的契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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