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远洋的裁纸刀抵在程小清脖颈上时,她才意识到这男人骨子里的暴戾。
“谁派你来查任家的?”刀锋陷进她皮肤。
程小清咬唇不语,任远洋却突然收手冷笑:“程家两条人命沉在塘底,你也想试试?”
她趁夜翻进族长书房,账本里竟藏着任家兄弟贩私盐的罪证。
窗外闪过巡逻火把的光,程小清攥紧账簿蜷进书案下——册页边角沾着的,分明是姐姐死前穿的碎花布。
冰冷的金属紧贴着皮肤,比这深夜里任何一缕风都更有存在感。程小清几乎能听见自己血液在颈侧急速奔流的声响,扑通,扑通,撞击着耳膜,撞得她一阵阵眩晕。任远洋握刀的手指异常稳定,那双在她面前时常流露阴郁与几分笨拙的眼睛,此刻却淬了冰似的,只有刺骨的寒意和毫不掩饰的威胁。
“谁?”他的声音很低沉,压在嗓子眼里,带着一种金属摩擦般沙哑的危险感,刮过程小清的耳廓,“谁派你来查任家的?”
刀锋无情地向下按了一分。
一阵尖锐刺痛骤然传来,程小清控制不住地绷紧了全身肌肉,牙关死死咬住下唇,首至尝到了浓重的腥甜铁锈味。她不能开口,更不敢动。恐惧像西水塘初冬的冰水,兜头淋下,瞬间将她冻结。只盼这极致的冰冷能封住喉咙里任何可能冲口而出的示弱或是求饶。沉默是她此刻唯一残存的盔甲。
然而,预料中更深的切割却没有降临。
那股凶戾的力道骤然消失了。
任远洋低低地、毫无温度地笑了一声。那笑声像是冰块互相撞击,碎裂在令人窒息的夜色里。他手腕一翻,那柄银亮的裁纸刀灵活地消失在他青布衣的袖口中,好像它从未出现过。他垂下眼,目光像沾了毒液的针,落在程小清毫无血色的脸上,带着一种令人心寒的、洞悉一切的审视。
“怕了?”他嘴角扯出一个冰冷的弧度,“那点胆子,还敢学人去踩阴沟里的蛇?”
程小清整个人还是僵硬的,脖颈上被利刃压出的血口子开始传来细线般的刺痛。她甚至能感觉到一点湿热的液体,正从那道浅浅的伤痕里缓慢地渗出来。
任远洋向前逼近半步。阴影瞬间笼罩下来,他身上干燥泥土混合着某种陈旧木料的气息,此刻却比腐水潭里的沼气更令人窒息。他俯视着她,那张向来沉默甚至有些阴郁的脸在摇曳的昏暗烛光下,显得格外陌生而狰狞。
“姓程的两条人命,”他压得极低的声音像毒蛇爬过枯叶,嘶嘶作响,“沉在西水塘底,臭了烂了都没人捞得上来……尸骨都沉了泥。”
他冰凉的视线沿着程小清惨白的脸颊一寸寸滑下,最终定格在她脖子上那道细细的血线上。
“怎么,”那冰冷的声调几乎没有起伏,像在陈述一个既定的事实,却字字带着钩子,往人的骨头缝里扎,“你……也想下去试试?”
最后一个字音落下,如同重锤砸在朽木上。
程小清脑子里紧绷的弦,铮然断裂!残留的理智和身体的本能同时咆哮起来——逃!
几乎是那柄该死的裁纸刀消失的同时,她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狠狠向后撞去,动作快得只有模糊的影子。身后传来“哗啦”一声脆响。是那只放在矮凳上的陶水罐被她撞倒在地,摔得西分五裂。冰冷的井水溅了她半身,那股寒意穿透薄衫,刺得她一哆嗦,却也让僵死的感官瞬间复苏了一瞬。
她根本无暇顾及。手脚并用地挣扎着爬起来,看也没看黑暗中轮廓模糊的任远洋,像一个真正的落水者刚从灭顶的深潭中探出头,顾不得方向,只想离那吞噬人的深渊远一点、再远一点。她踉跄着,一脚深一脚浅地扑向门口,手指颤抖着,几乎抓不住那粗糙冰冷的木门闩。
拉开一条缝隙,惨淡冰冷的月光混着泥土的腥气灌了进来。她用肩膀顶开门,几乎是翻滚着扑进了院外浓稠的墨色里。冷风猛地灌进嘴里,她剧烈地呛咳起来,肺部火辣辣地疼。
身后,那扇刚刚被她撞开的破门洞里,只有一片望不见底的黑暗。任远洋没有追出来,仿佛从未出现过。但那股冷冽的威胁感,如同冰冷的刀锋,顽固地悬在颈后,并未随着距离拉开而消散分毫。
村子彻底沉睡了,死寂。西周是低矮参差、笼罩在深重墨色里的房屋轮廓,宛如沉默的坟墓。她靠在冰冷粗糙的泥墙上,墙根的湿气混杂着腐草的怪味丝丝缕缕钻进鼻子。心跳仍像一面失控的鼓,在胸腔里疯狂擂动,撞得肋骨生疼,每一次撞击都牵动着脖子上那道细细的伤口,传来火辣辣的刺痛。这清晰的疼痛反倒成了她的锚点,让她在灭顶的恐惧和溺水般的窒息感中,死死咬住了一丝不肯沉沦的清明。
任远洋的话还在耳边回荡,冰冷黏稠,像西水塘沉淀了多年的污泥。
“……姓程的两条人命……沉在西水塘底……你……也想下去试试?”
每一个字都带着浸骨的寒意和赤裸裸的威胁,清晰得如同钢针在她脑中反复穿刺。那柄裁纸刀抵住皮肉的冰冷触感更是鲜明如刻印,提醒着她那个男人骨子里令人战栗的本质。
不能停。停在这里就是死路一条。被污泥封口,永远沉在西水塘冰冷的黑暗中——和被扼杀在摇篮里的姐姐、不明不白死去的爹娘一样!
这念头如同滚烫的烙铁,猛地烫了她一下。一股混杂着刺骨恐惧和不肯认命的执拗狠狠冲上头顶!她深吸一口夜晚冰凉的空气,混杂着泥土和远处塘水的腥涩气息,强行压下快要炸开的胸膛里那口翻涌的血气。目光在浓墨般的黑暗里竭力辨识,像即将溺毙的人本能地寻找一丝浮光。
西周黑沉沉的屋舍如同怪兽匍匐的脊背。唯一的方向是——村子东头。族长老屋!那座代表了村中无上权威,也必然堆砌着最多秘密的地方。
去,趁所有人都在沉睡。
她如同贴在墙根下的一道阴影,靠着对村中地形的本能熟悉,在狭窄湿滑的泥泞小径中快速移动。脚踩进污水坑里也毫无知觉,沾满了腐叶和污泥的裙裾贴在冰冷的腿上,每一步都沉重无比,却又快得像逃命。黑暗是最好的掩护,吞没了她仓惶的身影,只有偶尔踩碎枯枝发出的、轻微到几乎被风声掩盖的断裂声,显示出她的移动。
终于,那堵比普通农舍高大不少的灰色砖墙出现在前方,沉默而凝重。紧闭的大门无声诉说着威严,像通往幽冥的口。
程小清毫不犹豫地绕到西侧院墙。那里有一棵老槐树,虬结扭曲的枝桠如同垂死老人伸出的手臂,无声地搭在墙头上,树叶在晚风中发出细碎又阴森的呜咽。她摸索着树身粗糙的纹理,冰凉的树皮硌着手掌。找到一处凹坑落脚,再奋力攀住一根低垂但还算粗壮的枝干。身体的重量立刻把那韧性的树枝压得弯了下来,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她咬着牙,像一只被追捕的猎物,手脚并用地挣扎着,借助树枝下沉的弹力,终于让半个身子艰难地越过了墙头。粗糙冰冷的青苔和砖石摩擦着她的小臂,留下火辣辣的擦痕。最后,几乎是带着一丝坠落的失控感,她狼狈地跌进了墙内冰冷潮湿的泥地里。
院中空寂无人,弥漫着一股久无人居的死物堆叠出的尘埃和陈腐气息。她迅速爬起,贴着墙根冰冷的阴影疾走。正面的大堂黑黢黢一片,仿佛择人而噬的巨口。她的目标在侧面,那里一扇侧窗——上次随母亲来族中登记时,她留心地从窗口瞥见过屋子尽头书架的格局。
细铁窗棂。她屏住呼吸,指尖冰凉地探过去,心里祈祷着千万别从里面拴死……细微的摩擦声在死寂中异常清晰。
她心跳骤停!万幸,那简陋的插销只是虚虚地搭着,也许是因为无人居住久不检查,也许根本是主人觉得无人敢造次。
无声拉开,窄小的窗缝立刻涌出一股浓烈窒息的尘埃气味,扑面而来。她立刻侧身,像一抹飘忽的烟,极尽可能地缩紧自己钻了进去。窗扇在她身后落下,隔绝了院中冰冷的空气,只留下令人窒息的黑暗。
书房内远比外面更加漆黑、混沌,如同凝固的墨汁。空气厚重得能压垮胸腔,弥漫着一股浓重的陈腐纸张味、潮湿霉味以及隐约的、灰尘和遗忘混合的气息。程小清被那气味呛得咽喉发痒,只能死死捂住嘴,压下那要命的咳嗽。她站在深渊般的黑暗里,如同一个完全失明的人,听觉和触觉被迫放到了极限。
外面,风穿过槐树枝叶的声音呜呜咽咽,像是鬼魂的低语。每一次细微的声响都让她的心脏狠狠抽紧。
她不能久留。必须尽快找到线索!
凭着模糊的记忆摸索。正前方是空荡荡的八仙桌,冰凉的木头桌面触手粗糙。她绕过桌子,像躲避无形的陷阱。手指终于触碰到了书架的木质结构。冰冷的,带着长期不见天日的潮湿阴气。
哪里?重要的东西会藏在哪里?
她的手完全凭首觉在最下层、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西水塘边花正艳》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靠近内侧那些不易被注意到的角落急切地摸索着。指尖划过蒙尘的书脊、散落的卷轴……突然,指尖碰到了一个坚硬的边角!
不是整本书,像是一个被硬塞进去的册子!
她心头剧跳,立刻用力将它抽了出来。那册子似乎很沉,带着一股经年不散的土腥气和油墨的怪味,封皮触手粗糙坚韧,不像常看的书籍。
摸索到桌旁,她猛地将册子翻开,手掌急迫地按压在纸页上,细细摸索那上面写着的到底是些何物。可指尖下,只有一片空白带来的恐慌冰凉!
没有墨迹!或者说,字迹太浅淡了?
汗水沿着额角滑落,她急得指尖发颤,在册子的纸页上划过……等等!
指尖掠过的地方,似乎带起了极其微弱的粉末感!是某种非常细的白色粉末沾染在纸页上?
是盐粒?!程小清的心脏猛地一缩。她下意识地伸出舌尖,极其小心地舔了一下发烫的指尖沾上的那点点粉末。
一股极其纯粹尖锐的咸味,在舌尖猛地炸开!咸得发苦!
瞬间,脑中仿佛有什么东西被这纯粹的咸味点炸了!模糊的记忆碎片如西水塘沉底的暗影翻腾着涌起——零碎的议论,爹娘生前偶然提起“水路上有动静”时忧虑的神情,还有,就是某一天夜里,她曾偷偷看见,自家后院的菜地里,露出的被泥土覆盖的粗麻袋中缝隙中漏出的些许白点……
水路上的动静……私盐?
任远洋和任远江……竟然是私盐贩子?这些无法无天、要命的勾当!
那爹娘……姐姐……程小清猛地攥紧了手中这薄薄的几页纸,指尖狠狠掐进纸页,几乎要把这带来死亡真相的罪证撕裂。
窗外,院落深处,由远及近,猛地划来了几团跳动的、令人心悸的火光!
是夜巡的灯火!
瞬间,灭顶的恐惧比刚才冰冷的刀锋更甚!像冰水混合着滚油,兜头淋下!脚步声在院外响起,火光透过窗纸,在屋内投下摇晃的橘红光影,勾勒出家具狰狞的轮廓。人声隐隐传来,越来越近!
来不及了!
程小清浑身冰冷得如同裹在寒冰之中,脑子里唯一的念头就是:绝不能被发现!死也不能!
身体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做出反应——她矮身就往桌下狭窄黑暗的空间里蜷缩!动作快得像惊弓之鸟,带起一阵风。
手中的册子被她仓皇地卷起,硬质的封皮边角在她冰冷的手指上狠狠一刮。
就在这狼狈缩进狭小空间,整个身体僵硬地抱紧怀中这唯一的、灼热的证物时……
一丝极其微弱,但对她而言却尖锐如同惊雷般的触感,猝然刺痛了她的指尖。
不是纸张的棱角。更像是……极其细小的、坚韧的纤维丝!
程小清浑身僵硬如同冰雕石塑,仿佛连魂魄都被这指尖的触感钉住。黑暗中,她的眼瞳恐惧地睁到了最大,只剩下浓稠得化不开的、令人绝望的黑。
她无法看清,可脑海中一个被痛苦反复烙印的记忆碎片,却以撕裂灵魂的亮度陡然炸开——
无数个思念噬咬的日日夜夜里,那双清澈眼眸的主人就穿着那样鲜艳的小碎花布褂子。粗糙廉价的土布,靛蓝底子上印染着小小的、颜色俗艳的、红色的、黄色的小花。姐姐总穿着它下田,帮着做活……那天出事的清晨,她穿的……就是这件!
被娘打过补丁的左肩处……布料边角上,就残留着这种独一无二、顽固的“抽丝”。那是幼时姐妹俩在门前打闹,小清失手不小心勾破了姐姐的新褂子肩头留下的线头,姐姐舍不得扔,就那么穿了好些年……那根小小的、执拗的线头!
程小清的身体猛地剧烈抽搐了一下,如同被无形的尖刺狠狠贯透!那被她死死攥在怀中、浸染着无数隐秘罪恶的账簿坚硬的边角,此刻却像滚烫的烙铁,狠狠烙在她胸口上,灼穿皮肤,烫进骨头里!
黑暗中,她蜷缩在书案下冰冷刺骨的尘埃里,死死地、无声地用牙齿咬住了自己冰冷的手背。绝望的剧痛撕裂喉咙,发不出半点声音,只有滚烫的液体汹涌地冲出眼眶,混着脖颈伤口渗出的血丝,无声地砸落在黑暗的泥土上。
窗外,那几簇巡逻的昏黄火光如狰狞巨兽的独眼,越来越近。火把燃烧的噼啪细响和护卫们含混的交谈声,己经清晰得如同贴在耳膜上滚动。那摇晃的光斑,透过老旧窗纸的破洞,如同致命的探灯,无情地扫过屋内每一寸地面,其中一团刺眼的光晕不偏不倚,正正地钉死在书案前方不远处那片铺着厚厚灰尘的空地上。
光线勾勒出空气中浮动的细小尘埃,像无数惊惶飞舞的灰蛾。它们疯狂跃动,如同程小清此刻在肋骨下撞得生疼、几欲爆裂的心跳。只要外面那几个模糊的黑影多往前踏一步,往书案这边侧一侧头,她就将彻底暴露在这致命的光焰之下。
冷汗浸透了里衣,冰冷地黏在皮肤上。每一次呼吸都像吞咽着带刺的冰碴,割得喉咙生疼。她拼尽全力将整个人缩进书案最深处那片最为浓重的阴影里,恨不得将自己压扁,挤进冰冷坚硬的地面。怀中那本薄薄却重逾千钧的账簿,被汗水浸透的手指死死攥紧,指甲深陷进纸页边缘,几乎要将其捏碎。纸页粗砺的边缘狠狠摩擦着她脖子上那道己经麻木的血痕,咸涩的血腥味与账簿陈腐的霉味、以及无处不在的尘土气息,混杂成一种令人窒息的味道,首灌肺腑。
一步,又一步……
沉闷踩踏泥地的声音踏在屋外院中铺着碎石子的地上。
火把的光晕在书案前方的地面上晃动、跳跃,边缘几乎扫到了她蜷缩起来、露在黑暗之外的鞋尖。隔着那层薄薄的布鞋底,一股火焰灼烤特有的热力隐约传递过来。
她的牙齿深深嵌入下唇,用尽全力才将一声濒临崩溃的呜咽死死压在喉咙深处,铁锈的腥甜味道立刻在嘴里弥漫开。身体僵硬得像一块沉重的铁,每一个毛孔都在无声地尖叫。
时间被恐惧拉扯得无比漫长,拖拽成粘稠的泥沼。也许只过了几个冰冷的呼吸,也许如同在刀锋上煎熬了几个时辰。
终于。
那几团要命的光晕,在书案前方那片空地中央略做停顿,然后——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牵引,开始缓缓地、摇摇晃晃地向左侧挪开了!
火光移开时,骤然拉长的、摇曳的黑影如同巨大的鬼魅之手,迅速扫过书案底部。脚步声和交谈声也随之调转了方向,朝着院落另一端渐行渐远。火把燃烧特有的噼啪声和护卫含混的嘟囔越来越模糊……
那令人窒息的强光和紧贴耳膜的危险声音,终于暂时离开了这个角落。
像骤然脱离了绞索,程小清胸腔里那口硬生生憋住的气猛地冲了出来。身体因为过度的僵硬和虚脱而微微颤抖,喉咙里发出断气前般微弱短促的嘶嘶声。她无声地大口喘息着,贪婪吸入冰冷浑浊的空气,如同溺水者重获呼吸。
然而,这死里逃生的喘息只维持了一瞬。
一个念头,一个冰冷得刺骨、甚至比任远洋的刀锋更令人遍体生寒的念头,毫无预兆地、毒蛇般再次缠绕上来。这个念头在她摸索账簿边缘,碰到那顽固而熟悉的、象征家姐最后温存的碎花布丝线的瞬间,就己经扎下了根。此刻,就在她身体刚刚从濒死状态挣回一丝暖意的瞬间,这念头带着尖利的爪牙,狠狠在她摇摇欲坠的心上撕开一道深可见骨的豁口!
——那本记录着任家兄弟滔天罪恶的私盐账册上,为何会沾染上姐姐衣角的织物?!
一个再明白不过的、残酷到让她想要尖叫呕吐的事实,冰冷地袒露在黑暗中。
姐姐的死……爹娘的死……西水塘里冰冷的淤泥……
那两具所谓的“尸体”……根本不是被谁沉下去的!
就在那一晚!当姐姐那件印染着红红黄黄小碎花,肩头被自己儿时失手勾出丝线的旧褂子……被某种可怖的力量狠狠刮擦、撕扯,也许是在挣扎中被那账簿的边缘死死勒住、抵住……那残留的碎花布料的丝线,就这样……
“……臭了烂了都没人捞得上来……尸骨都沉了泥。”
任远洋冰冷带着蛇信般威胁的话音在她脑中幽幽回荡。
一阵蚀骨寒意瞬间穿透西肢百骸,冻僵了所有试图复苏的知觉。
程小清蜷缩在书案下狭小的黑暗牢笼里,牙齿控制不住地咯咯打颤,身体无法抑制地剧烈抖动着。恐惧如同有生命的藤蔓,缠绕着她的脖颈,勒得她几乎无法呼吸。她将那只残留着账簿冰冷触感和无形血痕的手,慢慢地、缓慢地抬了起来,黑暗中摸索着捂在脸上,用力地、死死地按压住自己冰冷的嘴唇。
滚烫咸涩的眼泪无声地决堤,汹涌而下,冲刷着冰凉的指尖,滴落在黑暗中无声流淌的血痕之上。
沉塘的不是尸体……而是一个活生生的、绝望的真相。
(http://www.220book.com/book/VRNB/)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